厉氏大楼的总裁办公室里,连续亮了三十天的灯光终于在黎明前熄灭。
厉承州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逐渐苏醒的城市,眼底的红血丝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目。
办公桌上摊满了文件,并购协议、海外市场调研报告、职业经理人聘用合同……所有能签字的地方都落上了他遒劲的笔迹。
这一个月,他像一台被强行超频的机器。秘书送来的咖啡从热到冷,他一口未动;沙发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却从未留下过他的体温。
只有当深夜的疲惫像潮水般涌来时,他才会靠在椅背上,盯着手机里沈知言的照片——然后,他会猛地起身,抓起笔继续批阅文件,仿佛要用工作的狂潮淹没所有疼痛。
“厉总,这是您要的全球市场负责人任命书。”特助敲门进来,看着老板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里带着担忧,“北美那边的视频会议……”
“取消。”厉承州头也不回,声音因长期熬夜而沙哑,“从今天起,Y市和海外所有业务,由新任命的职业经理人团队全权负责。我的私人电话,除了紧急事件,一律转接助理。”
特助愣住了。
厉氏集团在他手里刚完成史上最大规模的海外并购,正是需要掌舵人稳住大局的时候,他怎么会突然放权?“厉总,您这是要……”
厉承州终于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要去找一个人。”他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冰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着。
特助瞬间明白了。这一个月老板不要命的工作,不是为了业绩,是为了把所有牵绊都斩断。
他看着厉承州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早己收拾好的黑色背包,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一张县城地图——那是他托私家侦探查到的沈知言新搬的地址。
“可是厉总,沈小姐她……”特助想说什么,却被厉承州抬手打断。
“我知道她在哪里。我知道她注销了律师证,知道她回了县城,知道她想躲着我。”他的声音陡然低下去,“但我受不了了,一天都受不了了。”
他想起这一个月在她空荡的公寓外枯坐的夜晚,想起律所前台说“注销执业证”时的冰冷语气,想起搬家卡车驶离时带走的最后一点属于她的气息。
那些画面日夜抽打着他的心脏。
他曾经以为只要守在Y市,只要她回头就能看见他,可现在他才明白,有些等待只会让彼此都腐烂在原地。
厉承州抓起背包,走向门口,“不要惊动任何人,尤其是……我母亲。”
电梯下行时,镜面映出他憔悴却异常坚定的脸——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厉氏继承人,如今像个奔赴战场的士兵,带着满身伤痕,却眼神滚烫。
他不知道沈知言会不会见他,不知道那个小县城的大门是否为他敞开,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次被她推开。但他必须去。就像干旱的土地必须渴求雨水,就像濒死的人必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沈知言的手机搁在桌角,屏幕黑着。
距离厉承州 最后一次疯狂打电话的日子,己经过去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那串烂熟于心的Y市号码再也没有亮起过,仿佛他终于厌倦了这场隔着千里的追逐,重新回到了属于他的轨道。
沈知言舔了口快要融化的绿豆冰棒,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却压不住心底那点若有似无的空落。
“知言,你看这个!”同办公室的王姐举着手机凑过来,屏幕上是县城本地论坛的首页,“Y市那个厉氏集团,是不是以前跟你是大学同学的那个?”
沈知言的心猛地一跳,冰棒棍差点从指间滑落,她顺着王姐的手指看去,论坛头条赫然是——《豪门联姻!厉氏继承人厉承州与顾氏千金顾曼妮婚期将近》。
“听说顾家和厉家是世交,这门亲事早有打算了吧?”王姐啧啧感叹着,“你看这阵仗,肯定是世纪婚礼啊,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啧啧啧。”
沈知言的指尖冰凉,冰棒化了一手黏腻的糖水,原来一个月的沉默,是因为这个。
她想起周曼云那张冰冷的脸,想起医院里厉承州崩溃的哭喊,想起自己狠心踢开他时,他眼里碎裂的光。
原来厉家终究用了最决绝的方式,为他挑选了门当户对的新娘。也好,这样一来,所有的纠缠就都有了一个利落的结局。
“挺好的。”沈知言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郎才女貌,祝他们……新婚快乐。”
王姐没听出她语气里的异样,又刷了刷手机,继续八卦着婚礼的细节。
沈知言却听不进去了,她起身走到窗边,将剩下的半根冰棒扔进垃圾桶,窗外,李慧正拎着刚买的菜往社区走,额头上沁着汗珠,看见她就笑着挥手。
那一刻,沈知言忽然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像背负了多年的巨石终于落地,像在暴雨中奔跑了太久,终于找到一个可以避雨的屋檐。
厉承州要结婚了,娶了家世相当的顾曼妮,周曼云再也不会找上门来,母亲再也不用担心她被豪门欺负。那些关于门第、关于恩怨、关于未来的惶惑,在这则婚讯面前,都变成了可笑的过往。
当然,心口还是有一点疼的。像被细小的针扎着,不剧烈,却绵绵密密,提醒着她那段被强行掐断的时光,提醒着那个曾为她下跪、为她疯狂的男人,终究还是属于了别人。
“知言,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王姐走过来,关切地问。
“没事,”沈知言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可能是有点低血糖。”她转身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温水,“我先回去了,王姐。”
走出社区服务中心,沈知言眯起眼,看着远处母亲在楼道口张望的身影,忽然加快了脚步。
厉承州要结婚了,这个消息像一把钥匙,终于打开了她心里那扇紧锁的门,让她得以从过去的阴影里,堂堂正正地走出来。
傍晚的厨房飘着番茄炒蛋的香气,李慧把最后一盘凉拌黄瓜端上桌时,看见沈知言正对着碗里的白米饭发呆。
“快吃吧,菜要凉了。”李慧坐下,给她夹了一筷子炒蛋,“今天张婶在楼下说……厉承州,好像要结婚了。”她尽量把语气说得像聊天气,筷子却在碗沿轻轻磕了一下。
沈知言扒饭的动作顿了顿,没抬头:“嗯,我看到了。论坛上都在说,跟顾曼妮,挺般配的。”她的声音很平稳,像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
李慧盯着女儿的侧脸,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知言,你真的……没事吗?”
沈知言终于抬起头,“妈,有什么事啊。”她放下筷子,端起汤碗喝了一口,温热的番茄汤滑进喉咙,“本来就不合适,长痛不如短痛。现在这样,对谁都好。”
这话她说得太流畅,像是在心里排练过无数遍。
李慧看着她泛红的眼角,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从围裙口袋里掏出几张塑封的照片,推到她面前:“隔壁单元王阿姨给你介绍了几个……都是县城里的,知根知底。”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衬衫,表情拘谨地站在公园或单位门口,沈知言的目光扫过,像在看一堆没有生命的纸片。
她想起厉承州穿西装时挺拔的样子,想起他笑起来时眼角的纹路,心脏猛地抽了一下,随即被更强烈的疲惫感淹没。
“就这个吧。”她的指尖停在一张戴眼镜的男人照片上,他身后是县城小学的教学楼,笑容温和,“说是小学老师?”
“是,教数学的,人很老实。”李慧连忙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又很快压下去,“下周末见个面?就在街口那家茶馆。”
“好。”沈知言回答得异常干脆,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黄瓜,脆生生的口感在嘴里散开,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她能感觉到母亲担忧的目光一首停在自己身上,便故意吃得很快,仿佛那碗白米饭里藏着逃离过去的解药。
沈知言看着照片上那个陌生男人的笑脸,忽然觉得很累,也许母亲是对的,找个普通人,过安稳日子,才是她这种被豪门灼伤过的人,最该走的路。
她想,就当那场跨越十一年的爱恋,是一场高烧,如今终于退了烧,虽然浑身乏力,至少能重新开始走路了。
“妈,”她抬起头,对李慧露出一个真正的笑容,尽管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空洞,“相亲那天,我穿你给我买的那条碎花裙子吧。”
李慧看着女儿努力扬起的嘴角,“哎,好,那条裙子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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