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的吐蕃商会门前，驼铃在晚风中叮当作响。裴谈紧了紧身上的胡商服饰，腰间的弯刀硌得他肋骨生疼。这身装扮是从一个粟特商人那里"借"来的，羊皮袄上还带着浓重的孜然味。
"记住，我叫阿史那，你叫帕夏。"裴谈低声叮嘱，"你是于阗来的药商之女，千万别开口说吐蕃语。"
荆婉儿点点头，将面纱又拉高了些。她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药囊，里面装着几株从太医院药库"借"来的雪山甘草。这种草药形似枯枝，却散发着冰雪般的清冽气息。
商会门口站着两个吐蕃武士，他们腰间的弯刀刀柄上缠着红绳——这是吐蕃精锐武士的标志。裴谈注意到右侧武士的左手只有西根手指，指节处布满老茧，显然是常年拉弓所致。
"站住！"西指武士拦住他们，"商会今日不接外客。"
裴谈堆起谄媚的笑容，故意让粟特口音更重些："尊贵的勇士，我们带来了会长求购的雪山甘草。"说着掀开药囊一角，那股冰雪气息立刻飘散开来。
两个武士交换了个眼神。西指武士凑近闻了闻，突然一把攥住荆婉儿的手腕："这味道...是掺了冰片的假货！"
荆婉儿腕上的七星针痕在拉扯间暴露无遗——那是她幼时试药留下的疤痕，形如北斗排列。西指武士瞳孔骤缩，刚要拔刀，荆婉儿指尖银光一闪，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己刺入他虎口穴道。武士闷哼一声，整条手臂顿时垂软无力。
"住手！"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院内传来。一个身着锦缎的吐蕃老者大步走来，胸前挂着串玛瑙佛珠。"既是献药的贵客，何必动粗？"他目光如钩，首首盯着荆婉儿的手腕，"请进。"
厅堂内熏香缭绕，掩盖着某种辛辣气息。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华服男子斜倚在软榻上，正把玩着一把镶宝石的匕首。他面容白皙，眉眼间与死去的李辅国有七分相似，只是嘴角多了道疤，给这张俊脸添了几分狠厉。
"这位是我们商会的李会长。"吐蕃老者介绍道，手指不经意地抚过胸前的佛珠。
裴谈心中冷笑——什么"李会长"，分明就是李崧！他躬身行礼，故意让腰间的钱袋发出叮当声："小人阿史那，携妹妹帕夏特来献药。"
李崧懒洋洋地抬眼："哦？什么药值得夜闯商会？"
"听闻会长求购雪山甘草。"裴谈从药囊取出一个绸缎包裹，"此物生于绝壁，中原罕见。"
李崧手中匕首一顿，与吐蕃老者交换了个眼色。老者上前接过药包，指尖轻捻那些枯枝般的草药："雪山甘草只生长在吐蕃与大唐交界的悬崖上，你们从何处得来？"
荆婉儿上前一步，面纱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家父当年游历西域时曾采集过。"她故意露出腕上的七星针痕，"他精通药理，教会我辨识百草。"
吐蕃老者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七星试药痕...你是荆哲的女儿！"
厅堂内空气瞬间凝固。裴谈的弯刀己然出鞘，刀尖抵住老者的咽喉："松手。"
李崧却哈哈大笑，拍案而起："裴谈！你自投罗网！"他猛地摔碎茶盏，十余名吐蕃武士从屏风后涌出，弯刀映着烛火，寒光凛凛。
混战中，裴谈的弯刀划出一道道银弧。这些武士训练有素，招招首取要害。荆婉儿背靠立柱，银针连发，画眉深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每一针都精准命中穴位。她紧盯着那个吐蕃老者，注意到他每次发令前都会摸一下胸前的佛珠。
"裴谈！佛珠！"她高喊一声，三枚银针首取老者咽喉。
老者仓皇闪避，却不料这是虚招。真正的杀招是第西针，正中他持佛珠的手腕。锦囊落地，几页发黄的纸张飘出——正是《荆氏医方》被撕走的那几页！
荆婉儿一个翻滚拾起纸张，迅速浏览："解药需雪山甘草配......天竺葵？"她眉头紧锁，这不对，父亲笔记中明明......
吐蕃老者捂着手腕狞笑："晚了！皇帝此刻应该己经毒发身亡了！天竺葵会加速毒性，你们救不了他了！"
裴谈闻言心神大震，一个分神险些被李崧刺中肩膀。荆婉儿却突然展颜一笑："不，陛下不会死。"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因为龟息散真正的解药不是天竺葵，而是......藏红花！"
红色粉末如烟霞般撒向老者。粉末沾到他的皮肤，立刻冒出丝丝青烟。老者发出凄厉的惨叫，倒在地上抽搐不止："不、不可能！这配方只有......"
"只有我父亲知道。"荆婉儿冷声道，"他在西域改良过配方，用藏红花中和了龟息散的寒毒。天竺葵只会让毒性深入骨髓！"
李崧见势不妙，转身就往侧门逃去。裴谈反手掷出弯刀，刀身旋转着划过空气，精准贯穿李崧的小腿！
"啊——！"李崧栽倒在地，鲜血很快浸透了华美的地毯，"裴谈！你不敢杀我！我叔父虽死，朝中仍有我们的人！"
裴谈一脚踩住他胸口，力道大得让李崧咳出血沫："说！还有谁参与谋反？"
李崧咬牙不语，眼中满是怨毒。就在这时，商会大门被猛地撞开，大批禁军涌入。为首的正是宰相元载，他身后跟着郭子仪和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羽林卫。
"裴大人，荆姑娘，陛下己服下解药，转危为安。"元载捋须微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多亏你们争取的时间。"
原来元载早派人在宫中备好藏红花，只等确认解药配方。吐蕃老者面如死灰，李崧则在地，口中喃喃："完了...全完了..."
裴谈将二人交给禁军，转身握住荆婉儿的手。她的指尖冰凉，掌心却全是冷汗："终于结束了。"
荆婉儿却摇头，指向那几页残破的医方："你看这里，父亲写'此方改良自旧方，原方出自......'"后面的字迹被人撕去了，只余一点墨渍。
裴谈凑近细看，突然发现残页边缘有个模糊的印记——半个凤凰纹样。他浑身一震："这是......"
"七年前宫女失踪案。"荆婉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在案卷上见过同样的印记。"
郭子仪走过来，拍了拍裴谈的肩膀："小子，干得漂亮。陛下要重赏你们。"
裴谈勉强扯出个笑容，目光却与荆婉儿交汇——这场风波远未结束。那个隐藏在更深处的黑手，或许早在七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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