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炊烟袅袅。
昨夜的欢庆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可苏瑶刚踏出屋门，便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村口的老槐树下，并未如往常般热闹，反倒有些冷清。几个村民站在路口低声交谈，见她走来，竟纷纷低头散开。
“怪了。”楚逸也注意到了，“昨天还热情得很，今天怎么都躲着你？”
苏瑶眉心微蹙，脚步却未曾停顿。她知道，这变化绝非偶然。
果然，没走多远，便听见赵老栓的声音从一家院里传来：“你们可别被那妖女骗了！种什么新作物？咱们祖祖辈辈靠的是老种子、老法子，哪轮得上她一个孤女指手画脚？”
“可是……那玉米和土豆确实长得好啊。”
“长得好？”赵老栓嗤笑一声，“那是邪门歪道！你们没听说吗？她这是在施法害人！要是全村子都跟着她种，迟早要遭报应！”
说话间，几户人家的门缝中传出低语，有犹豫，也有附和。
苏瑶站在巷口，静静听完，转头看向楚逸，眼中并无怒意，只有冷静的思索。
“看来，有人不想让咱们顺利推广。”
楚逸握紧拳头，咬牙道：“他们这是故意煽风点火！明明亲眼见过收成，还要胡说八道！”
“人心最难改。”苏瑶轻声道，“尤其是当旧观念根深蒂固的时候，哪怕摆在眼前的事实再清楚，也会有人选择视而不见。”
—
村长召集众人议事时，场面比想象中更冷清。原本该坐满的石凳上，空了一半不止。赵老栓坐在角落，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仿佛早己预料到这一幕。
“各位乡亲。”村长开口，声音沉重，“前些日子试验田丰收，大家都亲眼所见。如今我决定，明年全村推广新作物种植。希望大家能齐心协力，共谋生计。”
话音落下，却是一阵沉默。
终于，有个年近五十的汉子站起身来，挠了挠头：“村长，俺不是不信您，也不是不信任苏姑娘……只是，俺爹临终前说过，庄稼人不能忘本，咱种地的命，是祖宗给的，不能乱改。”
“对啊！”另一人附和，“万一真像赵老叔说的那样，闹出灾祸怎么办？”
“就是，咱们又不是吃不上饭，何必冒这个险？”
赵老栓嘴角一扬，慢悠悠地开口：“你们看，连种地的人都心里打鼓，可见这事不靠谱。苏姑娘年轻气盛，想出名想疯了，咱们这些老实人，还是守着祖业踏实些。”
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村长眉头紧锁，最后看向苏瑶，目光中透着无奈与歉意。
“苏姑娘，你说呢？”
苏瑶站起身，神色平静如水。
“我知道，有些人信不过我。但我想问一句——你们愿不愿意先试一季？哪怕只是一小块地，种上一垄玉米，或是一畦土豆。如果真如赵老叔所说，收成不好，那就当我白忙一场。但如果真能增产，是不是也值得考虑一下？”
她环视全场，语气诚恳：“我不是来改变谁的信仰，也不是要推翻祖宗留下的规矩。我只是想让大家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吃饱饭，穿暖衣，孩子能上学，老人能看病。这难道不是我们所有人最朴素的愿望吗？”
她的话并不激烈，却字字入心。
人群中，有几个年轻人开始点头，还有几位家中人口多、负担重的妇人也露出思索之色。
赵老栓脸色一沉，正欲反驳，却被村长抬手止住。
“苏姑娘说得有理。”村长叹道，“这样吧，愿意尝试的，自己报名。不愿的，也不勉强。咱们就用事实说话。”
会场气氛稍缓，但依旧有不少人持观望态度。
—
傍晚，苏瑶与楚逸并肩走在田埂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今晚就得行动。”苏瑶开口，“不能再等了，不然赵老栓还会继续煽动，越拖越难办。”
楚逸点头：“你想怎么做？”
“挨家挨户走访。”她说，“把之前的数据整理出来，做成简单的图表，告诉他们一亩地能多收多少粮，够不够养活一家老小。让他们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楚逸笑了笑：“你总是这么实在。”
“因为只有实在，才能打动实在的人。”
—
第一站，是李大娘家。
她家有两个儿子在外做工，家里只剩她一人守着几亩薄田。听说苏瑶上门，她赶紧端出一碗热茶。
“苏姑娘，我其实挺想试试的。”李大娘叹了口气，“可我家老头子临走前交代过，不准种那些‘洋玩意儿’。”
“您还记得去年冬天吗？”苏瑶轻轻问道，“您家灶台上那锅稀粥，熬得跟水一样。”
李大娘怔住了。
“现在不一样了。”苏瑶拿出一张纸，“这是我记录的产量数据。您看，一亩地能多收一百斤粮。如果您家三亩地都种上，一年就能多三百斤，足够过年包饺子了。”
李大娘眼圈红了，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接着是王铁匠家。
他是个首性子，一听苏瑶说要种新作物，当场摆手：“我不信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您打铁讲究火候，种地也一样。”苏瑶不急不躁，“我带了几株苗子，您可以亲自种下去，看看它能不能长大。若是不行，我赔您一斗米。”
王铁匠愣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行！我就信你一次！”
就这样，一户一户，苏瑶与楚逸走遍了整个村庄。
有人拒绝，也有人点头；有人犹豫，也有人当场答应。
—
然而，就在希望一点点燃起时，意外再次降临。
清晨，苏瑶接到消息，说是东头几家己经答应试种的农户，突然反悔，还把分到的种子退了回来。
“咋回事？”楚逸皱眉。
“赵老栓昨晚去了他们家。”送消息的小孩压低声音，“说是苏姑娘用了邪术，种出来的粮食吃了会生病。”
苏瑶心中一沉。
这不是普通的反对，而是蓄意破坏。
她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屋，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各种农技知识和改良方法。
“楚逸，帮我抄几份。”她将册子递给他，“我要让全村人都明白，科学不是魔法，是我们可以掌握的力量。”
楚逸接过册子，眼神坚定：“我陪你一起。”
—
天边最后一缕晚霞消失，夜色悄然降临。
苏瑶提着油灯，走向下一户人家。
风吹过田野，玉米叶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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