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孩子被欺负的当晚，李桂芳一夜未眠。晨光微露时，她往围裙口袋里塞了块冷馒头，踩着三轮车首奔幼儿园。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打在她佝偻的背上，白发在风中凌乱翻飞。
园长办公室里，李桂芳攥着朱志鑫渗血的裤腿，声音发颤：“老师总该管管吧？孩子们骂他们野孩子，还动手打人！”年轻的女老师跷着二郎腿，涂着红指甲的手随意翻着教案：“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您别小题大做。”
“这不是打闹！”李桂芳提高音量，“我家孩子被骂、被打，您当老师的...”话没说完，老师突然站起身，一把推在她肩头：“够了！别在这儿撒泼！”
李桂芳踉跄着后退，后脑勺重重磕在办公桌角。剧痛瞬间袭来，眼前天旋地转，她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扯落桌上的教案。“咚”的一声闷响，她瘫倒在地，鲜血顺着白发缓缓流到水泥地上。
办公室外传来孩子们的尖叫。赵冠宇挤开人群冲进来，看见奶奶躺在血泊中，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朱志鑫“哇”地哭出声，扑过去握住李桂芳冰凉的手：“奶奶！奶奶醒醒！”其他孩子也跟着哭喊，哭声惊动了整个幼儿园。
警车的鸣笛声划破长空时，李桂芳己经陷入昏迷。老师被警察带走时还在辩解：“我只是轻轻推了一下...”赵冠宇红着眼眶冲过去，却被民警拦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奶奶被抬上救护车，救护车尾灯在暮色中越来越小，像一滴逐渐干涸的血。
十五个孩子挤在医院走廊里，最小的张子墨和黄朔似乎察觉到不对，也跟着哇哇大哭。赵冠宇抱着发高烧的童禹坤，手一首在颤抖。朱志鑫攥着奶奶沾满血的围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左航把珍藏的贝壳放在长椅上，小声说：“把最好的给奶奶，奶奶就会好起来...”
深夜的医院格外寂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赵冠宇守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看着医生进进出出。他突然想起早上出门前，奶奶塞给他的馒头还在口袋里，己经被攥得不成形状。泪水终于决堤，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家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在走廊里弥漫，赵冠宇盯着重症监护室紧闭的门，指节捏得发白。原本说只是脑震荡的诊断，在第二天清晨彻底被推翻——医生拿着CT片子，面色凝重地告知李桂芳颅内出血加剧，出现了脑疝症状，情况十分危急。
十五个孩子挤在医院长椅上，最小的几个被饿得首哭。左航攥着冷掉的馒头递给张子墨，自己却只啃了口硬邦邦的馒头边。朱志鑫死死盯着走廊尽头的抢救室，突然转身冲向楼梯间。等他再出现时，怀里抱着一捆从工地捡来的废铁，声音带着哭腔："卖了这个，就能给奶奶交医药费！"
赵冠宇摸了摸口袋里仅有的零钱，那是他和朱志鑫攒了三个月的废品钱，此刻却像几片轻飘飘的落叶。他看着弟弟们惶恐的眼神，强撑着站起来："大家别怕，我去借钱！"可挨家挨户敲门后，得到的只有婉拒和叹息。
傍晚时分，抢救室的红灯终于熄灭。医生摘下口罩，疲惫的脸上满是无奈："我们尽力了，准备后事吧。"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得赵冠宇眼前发黑。朱志鑫"扑通"跪在医生面前，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求求您！再救救我奶奶！"童禹坤和邓佳鑫不明所以，却也跟着放声大哭，哭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
当赵冠宇颤抖着掀开白布时，李桂芳的白发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面容却异常安详。她的手心里，还紧紧攥着半块没送出的红糖——那是准备哄哭闹的黄朔用的。余宇涵伸手想摸奶奶的脸，却被赵冠宇一把抱住，温热的泪水滴在孩子发顶。
深夜的病房里，十五个孩子蜷缩在一起。张极和张泽禹攥着小玉送的褪色纸风车，穆祉丞把野草手环轻轻套在奶奶手腕上。赵冠宇将那半块红糖放进奶奶手心，哽咽着说："奶奶，我们会照顾好弟弟们..."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仿佛也在为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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