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把逃亡的路照得像铺了层霜，苏瑶被胤禛拽着往前跑，红绳在两人腕间蹦跳，像条快活的小蛇。黑衣人的呼喊声在身后追着，混着风里的草木腥气，倒让攥在手心的令牌更显冰凉。
“往这边！”苏瑶忽然拽着他拐进条岔路，路边的酸枣枝刮得裤腿沙沙响，“我采野枣时来过这儿，前面有座荒庙，能躲躲！”
胤禛被她拽得踉跄，后腰的伤口扯得钻心疼，却笑出声：“我们家瑶瑶不仅会烤桂花糕，还认得逃生路？”
“那是！”苏瑶回头瞪他，月光落在她脸上，鼻尖沾着点灰，像只刚偷完枣的小刺猬，“总比某人硬撑着不说疼强！”她往他嘴里塞了颗糖，是藏在袖袋里的芝麻糖，“含着，别哼哼唧唧的丢人。”
胤禛咬着糖，甜香从舌尖漫开，倒真压下了几分疼。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挠了挠：“等甩开他们，我给你烤野兔吃，抹两层蜂蜜的那种。”
“谁稀罕！”苏瑶嘴上不饶人，脚步却放慢了些，故意让他省力。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后腰渗血的布条，她看得心头发紧，悄悄往他兜里塞了包金疮药——刚才从石缝爬出来时顺手抓的。
荒庙藏在半山坡的杂树林里，门板早就朽坏了，歪歪扭扭地挂在合页上，风一吹就吱呀作响。胤禛先把苏瑶推进去，自己则守在门口，短刀握得紧紧的，听着远处渐渐模糊的脚步声，眉头才松了松。
“暂时安全了。”他转身时，后腰的伤口又挣开了些，疼得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苏瑶赶紧拉他到神龛后面，借着月光撕开他的衣襟，倒抽一口冷气——伤口边缘有些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染了毒。“这是怎么回事？”她声音发颤，手忙脚乱地打开金疮药，往伤口上撒。
“没事，”胤禛按住她的手，笑得有些苍白，“刚才被官差的刀划了下，估计刀上淬了点东西。”他捏了捏她的脸，试图让她放松，“你忘了？我皮糙肉厚，这点毒不算啥。”
“都什么时候了还嘴硬！”苏瑶眼圈红了，眼泪掉在他伤口上，引得他轻颤了下。她想起瑶光秘术里说过，桂花蜜能解百毒，赶紧从怀里掏——早上出门时带的小瓷罐还在，里面的桂花蜜沾了点尘土，却依旧香甜。
“这能解毒吗？”她举着瓷罐问，声音带着哭腔。
胤禛看着她急得鼻尖通红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伸手擦掉她的眼泪：“试试不就知道了？反正死不了，正好尝尝我家瑶瑶酿的蜜甜不甜。”
苏瑶被他逗得“噗嗤”笑了，眼泪却掉得更凶。她用干净的布条沾了点桂花蜜，小心翼翼地往伤口上涂，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引得他呼吸一滞。
“疼吗？”她抬头问，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不疼，”胤禛的声音有点哑，目光落在她沾了蜜的指尖上，忽然低头含住，甜香混着她的气息瞬间涌进喉咙，“就是有点馋。”
苏瑶的脸“腾”地红了，猛地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唇齿的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颤。“耍流氓！”她嗔怪地推他，却被他拽进怀里。神龛上的月光漏下来，刚好照在两人交缠的红绳上，亮得像根银线。
“别动，”他低头在她发顶蹭了蹭，声音轻得像叹息，“让我抱会儿。”刚才在山洞里厮杀时，他最怕的不是周巡抚的刀，是石缝里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现在抱着她温软的身子，闻着她发间的桂花蜜香，才觉得那颗悬着的心真正落了地。
苏瑶乖乖窝在他怀里，听着他渐渐平稳的心跳，忽然想起禛印的话。“你后腰的玉印碎片，”她小声问，“真的能被我的血唤醒吗？”
胤禛沉默了会儿，才缓缓开口：“我娘说过，瑶光一脉的血是钥匙，能让碎片显出真正的样子。但我一首没告诉你，是怕你觉得有负担。”他捏了捏她的手，“不管它是什么，都没你重要。”
苏瑶的心像被蜜泡过，甜得发胀。她抬头吻了吻他的下巴，带着桂花蜜的甜：“以后不许再瞒我，不管是碎片还是毒，我们都一起扛。”
“好。”胤禛笑着应，低头吻住她。这个吻带着点苦涩的药味，更多的却是化不开的甜，神龛上的月光静静照着，像给这对相拥的恋人盖上了层温柔的纱。
不知过了多久，庙外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凄厉得让人发毛。胤禛瞬间绷紧身体，把苏瑶护在身后，短刀再次出鞘。“有人来了。”
苏瑶屏住呼吸，握紧怀里的玉印，手心全是汗。月光透过破窗照进来，映出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正往荒庙这边摸——是落霞村的黑衣人！他们居然找过来了！
“躲进供桌底下！”胤禛把苏瑶往神龛后面的供桌推，“别出声！”
苏瑶刚钻进供桌，就听见庙门被踹开的巨响，接着是黑衣人的声音：“刚才明明看见往这边跑了，人呢？”
“搜！仔细搜！长老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脚步声在庙里来回走动，离供桌越来越近。苏瑶捂着嘴不敢喘气，听着他们翻动柴草的哗啦声、踢倒破碗的脆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一只手猛地掀开供桌的布！苏瑶吓得差点叫出声，却在看清那张脸时愣住了——是阿炎！他脸上带着伤，眼神却冲她挤了挤，飞快地做了个“嘘”的手势，又把布盖了回去。
“这边没人！”阿炎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粗哑，“去别处找找！”
黑衣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庙门被重新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苏瑶从供桌底下爬出来，惊魂未定地看着阿炎：“你怎么来了？他们没为难你？”
阿炎挠挠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我假装投降，跟他们说知道你们往哪跑，才趁机溜出来的。对了，这是我偷偷藏的糖糕，给你们垫垫肚子。”
苏瑶接过油纸包，发现里面是几块红糖糕，还带着点余温。“谢谢你，阿炎。”
“谢啥！”阿炎摆摆手，忽然压低声音，“我刚才听见那些黑衣人说，长老们要去月神祠地宫，用你的血和胤禛哥的碎片开启什么‘月魂大阵’，说是能召唤月神的力量。”
苏瑶和胤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月魂大阵？难道周巡抚想要的不是月魂，是这个阵？
“他们什么时候出发？”胤禛追问，眼神锐利如刀。
“好像说今晚子时，”阿炎往窗外看了看，“现在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
胤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子时的月神祠阴气最重，开启大阵恐怕会伤及无辜。他看向苏瑶，眼神里带着询问。
苏瑶握住他的手，红绳在两人腕间轻轻颤动：“我们去阻止他们。”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月魂是来守护的，不是来被利用的。”
胤禛笑了，捏了捏她的脸：“好，听你的。”他转身往庙外走，“我们从后山绕过去，赶在子时前到地宫。”
苏瑶跟着他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往阿炎手里塞了块红糖糕：“你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我们回来。”
“我跟你们一起去！”阿炎把糕往兜里一揣，梗着脖子说，“我虽然打不过他们，但能帮你们望风！”
胤禛看着他眼里的倔强，想起刚才他冒险报信的样子，点了点头：“跟上，别乱跑。”
三人趁着月色往后山走，荒庙的破钟在风里摇晃，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在为他们送行。苏瑶走在胤禛身边，攥着他的手，忽然觉得腕间的红绳烫得厉害，怀里的玉印也在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她抬头看向月神祠的方向，那里黑沉沉的，像只蛰伏的巨兽。今晚的子时，注定不会平静。
只是她没看到，在他们离开后，荒庙的供桌底下，悄然滑出一块小小的玉佩，上面刻着半个“禛”字，在月光下闪着幽微的光——那是阿炎刚才“不小心”掉落的。
一场围绕着地宫的较量，正在悄然酝酿。而那枚遗落的玉佩，像个无声的信号，预示着这场较量里，还有不为人知的棋子，正在暗处等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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