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浸了墨的棉絮，把山洞裹得密不透风。苏瑶攥着胤禛的手，指尖能摸到他掌心的薄茧和短刀的冰凉，还有那枚被他攥得发烫的平安符——针脚歪歪扭扭，却是此刻最踏实的依靠。
“别出声。”胤禛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带着火折子熄灭后的凉意，“他们在互相猜忌，我们先看戏。”他的手轻轻按在她的后颈，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别怕，有我。”
苏瑶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蹭到他湿冷的衣襟，闻到血味混着松木香。她忽然想起刚才分食的桂花糕，甜意好像还粘在舌尖，让这紧张的对峙都多了点奇异的暖。
洞外的争吵越来越烈，周巡抚的怒吼像炸雷：“禛印！你说密室里有瑶光秘术，人呢？！”
“周大人急什么？”禛印的声音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笑，“秘术自然在他们手里，不然我引您来这儿做什么？”
“你敢耍我！”金属碰撞的脆响传来，像是刀鞘砸在了石头上，“我早就查清楚了，你根本不是瑶光一脉的人，你娘是先帝的罪臣之女！”
苏瑶的心猛地一跳，悄悄抬头看胤禛，黑暗中只能看到他紧抿的下颌线。他的手顿了顿，按在她后颈的力道重了些，像是在压抑什么。
“罪臣之女又如何？”禛印的声音冷了下来，“总比周大人靠着出卖同僚往上爬光彩。对了，您还记得二十年前，月神祠那场大火吗？”
洞外突然安静了，只有风卷着落叶的沙沙声。过了会儿，周巡抚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禛印轻笑，“就是想起我娘说过，那场火是您放的，为了抢夺还没刻完的龙纹玉印。可惜啊，玉印没抢到，倒把自己烧瘸了腿，这么多年只能靠拐杖撑着。”
“胡说八道！”周巡抚气急败坏，接着是兵器交锋的脆响，“给我拿下这个逆贼！”
胤禛趁机摸出火折子，“嚓”地一声点亮，昏黄的光瞬间照亮山洞角落——那里竟有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石缝！“快进去！”他把苏瑶往石缝推，“我缠住他们！”
“我不！”苏瑶拽着他的袖子不肯放，火光照亮他后腰的伤口，血正顺着布条往下渗，“要走一起走！”
“听话！”胤禛的声音沉下来，却在她手心塞了个硬邦邦的东西——是那枚刻着“周”字的令牌，“拿着这个，他们不敢伤你。等我来找你，嗯？”他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下，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乖。”
苏瑶被他推进石缝时，还死死攥着他的袖子，布料撕裂的轻响在厮杀声中格外清晰。她缩在狭窄的石缝里，听着外面刀剑相击的脆响、周巡抚的怒骂、禛印的冷笑，还有胤禛偶尔发出的闷哼——每一声都像锤子砸在她心上。
石缝外的火光忽明忽暗，映出个熟悉的影子。苏瑶屏住呼吸，看见胤禛背对着她，正与两个官差缠斗，后腰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浸透了蓝布衫，像朵绽开的红梅。他的动作有些迟缓，却依旧凌厉，短刀划破空气的声音带着破空的锐响。
“胤禛！”她忍不住低喊，声音被石缝挡得发闷。
胤禛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更快地解决了官差，回头往石缝的方向望了一眼，嘴角似乎还勾了勾。那一眼，像定心丸，让苏瑶狂跳的心稍稍安定。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厮杀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苏瑶听见禛印的声音带着伤：“西哥……你果然……藏着后手……”
“彼此彼此。”胤禛的声音也有些发颤，像是脱力了，“你故意引周巡抚来，就是想借我的手除掉他，顺便……看看我后腰的疤，对不对？”
石缝里的苏瑶猛地睁大眼。疤？他后腰的疤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是又如何？”禛印低笑，“那疤里嵌着龙纹玉印的碎片，当年先帝怕你被人暗害，特意让能工巧匠把玉印碎片镶进你的骨血里……你以为你娘为什么让你护着苏瑶？因为只有瑶光一脉的血，能让玉印碎片苏醒。”
苏瑶的心跳瞬间停了。龙纹玉印的碎片？难怪玉印会与他共鸣，难怪他总说玉印是普通的护身符——他早就知道！
“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胤禛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娘临死前说的。”禛印的声音带着点苍凉，“她说先帝最疼的是你，连龙纹玉印都舍得拆了护你……可惜啊，你偏偏要护着瑶光一脉，忘了自己的身份。”
外面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是周巡抚微弱的呻吟：“玉印……碎片……给我……”
“晚了。”胤禛的声音里带着决绝，“这碎片，谁也别想抢。”
苏瑶再也忍不住，用力推开石缝爬出去，正好看见胤禛举着短刀，刀尖抵在周巡抚的咽喉，后腰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站得笔首，像株凌风的青松。禛印靠在洞壁上，胸口插着支箭，脸色惨白如纸。
“胤禛！”她跑过去，不顾地上的血污，从怀里掏出金疮药就往他伤口上撒，“你别乱动！”
胤禛低头看她，眼里的戾气瞬间化了，伸手替她擦脸上的灰：“不是让你在里面等着吗？怎么跑出来了？”
“我担心你！”苏瑶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他的伤口上，“你什么都瞒着我！龙纹玉印碎片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是。”胤禛没再瞒，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后腰的疤上，“怕你有负担，没敢说。这碎片除了护我，还能……”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柔，“还能在危急时刻，护住你。”
苏瑶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却被他用指腹擦掉。“哭什么？”他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他凑近，在她耳边低语，“你刚才在石缝里喊我的名字，声音甜得像桂花糖，我听着就有力气了。”
“谁跟你说这个！”苏瑶的脸瞬间红了，却把他抱得更紧，“以后不准再瞒我，什么事我们一起扛。”
“好。”胤禛应得干脆，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下。
洞外忽然传来马蹄声，还有熟悉的呼喊：“胤禛哥！苏瑶姐！你们在里面吗？”是阿炎！
苏瑶惊喜地抬头：“阿炎来了！”
胤禛却皱起眉，拉着她往石缝退：“不对劲，阿炎的声音太稳了，像被人要挟了。”
话音刚落，阿炎的身影出现在洞口，身后跟着十几个穿着黑衣的人，个个面无表情，腰间都挂着蚀心玉残片。“胤禛哥，苏瑶姐，别躲了，出来吧。”阿炎的声音果然带着僵硬，“长老们要见你们。”
苏瑶的心沉了下去。落霞村的长老？他们怎么会来？
禛印靠在洞壁上，忽然低笑：“来了……真正的幕后黑手，终于来了……”
黑衣人的目光落在胤禛后腰的疤上，眼神里带着狂热的贪婪。为首的老者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沙哑如老树皮：“把龙纹玉印碎片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胤禛将苏瑶护在身后，短刀再次出鞘：“想要碎片，先过我这关。”他回头看了苏瑶一眼，眼神温柔得像水，“待会儿我数到三，你就往石缝跑，别回头。”
苏瑶攥紧他的手，红绳在两人腕间绷得笔首——这次，她死也不会松手。
老者冷笑一声，抬手一挥：“拿下！”
黑衣人像潮水般涌上来，蚀心玉残片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胤禛将苏瑶往身后一推，举刀迎了上去，后腰的伤口被牵扯，发出一声闷哼，却依旧凌厉如旧。
苏瑶看着他浴血的背影，忽然想起他说的“碎片能护着你”，想起瑶光秘术里的“以血为引”。她攥紧怀里的玉印，指尖在上面轻轻一划，鲜血滴落在玉印上，与腰间的红绳产生共鸣，发出耀眼的白光。
“胤禛！”她大喊，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们一起走！”
玉印的白光与胤禛后腰的碎片产生共鸣，红光与白光交织，形成一道屏障，将涌上来的黑衣人挡在外面。胤禛回头看她，眼里闪过惊讶，随即化为滚烫的温柔。
他转身跑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红绳在两人腕间轻轻颤动，像在欢呼。“走！”
两人向着洞外冲去，身后传来老者气急败坏的怒吼：“拦住他们！玉印碎片和瑶光血脉，一个都不能放跑！”
洞外的月光格外明亮，照亮了前路，也照亮了彼此紧握的手。苏瑶看着胤禛的侧脸，忽然觉得，不管前面有多少黑衣人，多少阴谋，只要这只手不松开，她就什么都不怕。
只是她没看到，落在后面的禛印，看着他们相携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指尖悄悄捏碎了一块蚀心玉残片，红光瞬间没入他的伤口，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一场新的追逐，在月光下悄然拉开。而那藏在伤疤里的秘密，才刚刚揭开一角，像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向着更远的地方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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