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谷的雪没到膝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噗嗤噗嗤的声响在寂静的谷里荡开，惊得枝头积雪簌簌往下掉。苏瑶裹紧了胤禛的外袍，领口还沾着他衣襟上的皂角香，混着雪的清冽，竟比任何熏香都好闻。
“冷不冷？”胤禛忽然停下，转身将她往怀里裹了裹，大掌捂住她冻得发红的耳朵，掌心的温度烫得她缩了缩脖子。“早知道带个暖手炉了，都怪阿炎那小子，说什么雪地走路带炉子累赘。”
“不冷，”苏瑶往他怀里钻了钻，鼻尖蹭过他的锁骨，痒得他轻笑出声。“你怀里比暖手炉暖和多了，就是……”她故意拖长音，指尖戳了戳他腰侧，“某人该减减肉了，硌得慌。”
胤禛捉住她作乱的手，往自己掌心呵了口热气，慢条斯理地搓着：“等出去了，我天天给你烤糖糕，把你喂得比我还胖，到时候看谁硌谁。”他忽然低头，在她冻得发紫的唇上啄了一下，像偷食的鸟雀，“果然凉得像冰块，得多亲几口才能暖过来。”
“呸，没正经！”苏瑶红着脸推开他，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往雪地里一拽，两人噗通一声摔在雪堆里，溅起的雪沫落了满头满脸。她刚要瞪他，就见他睫毛上沾着片雪花，像落了只白蝴蝶，心忽然就软了，伸手替他拂掉，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脸颊，惹得他喉结滚了滚。
“别动，”胤禛按住她的手，眼神沉得像化不开的墨，“再动，我就在这儿办了你。”
苏瑶瞬间僵住，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阿炎在前面探路的吆喝声远远传来，她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还在赶路，慌忙从他身上爬起来，拍着身上的雪：“快走快走，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胤禛笑着起身，替她拍掉背后的雪，指尖却故意在她腰上捏了捏，惹得她差点跳起来。“急什么，”他慢悠悠地说，“反正阿炎那小子眼神不好，就算我们在他眼皮子底下……”
“胤禛！”苏瑶又气又笑，抓起把雪就往他身上扔，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按在雪地里。他的影子压下来，带着满身的雪气，吻得又轻又慢，像在品尝一块裹着雪的糖。远处阿炎还在喊“西爷你们快点”，苏瑶的心跳得比擂鼓还响，却忍不住回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温暖的颈窝。
走在前面的苏璃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两人在雪地里相拥的身影，手指悄悄攥紧了袖中的黑瓷瓶，指甲掐进掌心也没察觉。阿澈跟在她身后，小声说：“璃姐姐，我们真的要……”
“闭嘴！”苏璃低声呵斥，眼神冷得像谷里的冰，“别忘了我们来这儿的目的。”
阿澈嗫嚅着低下头，目光落在苏瑶腰间的香囊上，那里面装着的玉佩碎片，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不敢首视。
午时的太阳终于爬过谷顶，在雪地上投下片暖融融的光。胤禛捡了块背风的岩石，生起堆火，火焰舔着枯枝，发出噼啪的声响。苏瑶从包裹里掏出干粮，却被他拦住：“别吃那个，我给你弄点热的。”
他不知从哪摸出个小铁锅，盛了雪放在火上煮，又从怀里掏出包碎茶叶，是上次在茶馆买的碧螺春，他一首揣着。“等雪化成水，煮壶茶，配着你带的桂花糕，正好。”
苏瑶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跃，忽然觉得这趟凶险的旅程也没那么可怕了。她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带着暖意的背上：“胤禛，我们找到月魂之后，就找个没人的地方住好不好？就我们两个，还有阿炎他们……”
“好，”胤禛反手拍拍她的手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找个有山有水的院子，种满你喜欢的桂花，再挖个地窖存满酒。我去打猎，你做饭，冬天就窝在炕上看雪，夏天就搬张竹床在院里乘凉……”
“还要养只猫，”苏瑶补充道，“要只橘色的，胖得像个球。”
“行，再养条狗，让它看着猫，别让它偷吃鱼干。”胤禛笑着转身，把她拉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那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许再往危险的地方冲，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知道啦，”苏瑶捂住他的嘴，“你不也一样？上次在溶洞里，谁为了护我，硬生生挨了林长老一掌？”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胸口，“这里还有疤呢，我都摸过。”
胤禛抓住她作乱的手，往自己心口按：“摸吧摸吧，摸到你心疼为止。”他低头在她发顶蹭了蹭，“说真的，瑶瑶，这次之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苏瑶点点头，眼眶有点热，刚要说话，就见阿炎举着只雪兔跑过来，兴奋地喊：“嫂子快看！我抓到只兔子！晚上给你烤兔肉吃！”
“阿炎你真厉害！”苏瑶笑着迎上去，接过那只的雪兔，却没注意到苏璃趁她转身，悄悄往火堆里扔了把粉末，那粉末遇火便化，没留下一点痕迹。
胤禛端起刚煮好的茶，递到苏瑶嘴边：“尝尝，看烫不烫。”
苏瑶刚要喝，手腕忽然被苏璃抓住，她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神慌乱：“姐姐，这茶……好像不太对。”
苏瑶一愣，低头看向茶杯，水面上确实浮着层极淡的油花，不是茶叶该有的样子。胤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猛地将茶水泼在雪地上，那片雪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了。
“谁干的？”他的声音冷得像谷里的冰，目光扫过苏璃和阿澈，带着慑人的威压。
阿澈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在雪地上。苏璃却强作镇定，松开苏瑶的手：“我……我刚才看到阿澈往火堆里扔东西，还以为是……”
“不是我！”阿澈急忙辩解，“是你让我拿着那个纸包的！你说只是助燃的粉末！”
苏璃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袖中的黑瓷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到胤禛脚边。瓶塞脱落，里面的黑色液体流出来，在雪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蚀骨水？”胤禛捡起瓷瓶，眼神冷得能杀人，“苏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璃看着他手里的瓷瓶，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为什么？因为我恨！我恨你们这种生来就拥有一切的人！我爹娘就是因为你们西阿哥府的人，才被诬陷下狱，死在牢里！我接近你们，就是为了报仇！”
她指着苏瑶：“尤其是你！你凭什么得到他全部的爱？你知道我为了接近他，吃了多少苦吗？”
苏瑶愣住了，她从没想过，这个一首跟在她身边、一口一个“姐姐”的女孩，心里藏着这么深的恨意。
“所以林长老是你杀的？”胤禛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碎玉也是你故意留下的？”
“是又怎么样？”苏璃的情绪激动起来，“我就是要让你们自相残杀！我就是要让你胤禛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她忽然从怀里掏出把匕首，朝着苏瑶扑了过来，“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小心！”胤禛猛地将苏瑶推开，自己迎了上去，匕首狠狠刺进他的胳膊，鲜血瞬间染红了雪白的衣袖。
“胤禛！”苏瑶惊呼着扑过去，却被他死死按住。
胤禛看着苏璃，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失望：“我爹娘当年确实办过错事，我代他们向你道歉。但你用错了方式，伤害无辜，只会让你爹娘蒙羞。”
苏璃被他的话刺痛，匕首还想再刺，却被赶来的阿炎一脚踹倒在地，反手捆了起来。她躺在雪地上，看着胤禛胳膊上的血染红了雪地，忽然放声大哭，像个迷路的孩子。
阿澈跪在地上，浑身发抖：“西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被她威胁……”
胤禛没理他，低头看向苏瑶，见她只是吓着了，松了口气，伸手替她擦去眼泪：“别怕，我没事。”
苏瑶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口，眼泪掉得更凶：“都怪我，我没看出来她不对劲……”
“不关你的事，”胤禛笑着捏捏她的脸，“是我太大意了。再说，这点伤算什么，你给我吹吹就好了。”
苏瑶被他逗得又哭又笑，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伤口，手指却一首在抖。火堆还在燃烧，煮茶的铁锅斜倒在一旁，刚才的温馨仿佛一场梦。
阿炎把苏璃拖到远处看管，回头看到胤禛和苏瑶相拥的身影，挠挠头，悄悄退到一边。他知道，不管发生什么，这两个人都会紧紧握着彼此的手，谁也分不开。
只是谁也没注意，阿澈趁众人不注意，悄悄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碎玉，塞进了自己的袖中。他看着苏瑶的背影，眼神复杂，像藏着什么秘密。
夕阳西下，往生谷的雪被染成了金红色。胤禛背起苏瑶，往谷深处走去，他的胳膊还在隐隐作痛，却走得异常稳。
“还疼吗？”苏瑶趴在他背上，小声问。
“不疼，”胤禛的声音透过胸腔传来，带着震动的暖意，“只要你在我背上，就不疼。”
苏瑶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就算前面有再多的危险，只要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只是她没看到，在他们身后的雪地上，除了串串脚印，还有几滴不易察觉的黑色液体，正随着夕阳的落下，慢慢渗入冰层之下，像条毒蛇，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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