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郑辰的生物钟准时将他唤醒。他轻手轻脚起身，避免惊动身旁还在沉睡的苏瑶。窗帘缝隙透进一缕晨光，落在她蜷缩的肩头，像一团柔软的云。他凝视她许久，想起昨夜她在梦中蹙眉低吟的模样——那是他连续加班两周后，第一次同床而眠，却仍能感受到她心底未散的寒意。
他悄悄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这台曾吞噬他所有注意力的机器，此刻竟显得陌生而冰冷。项目终版报告己躺在桌面，但他迟迟未点发送键。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方，他想起苏瑶上周在厨房喃喃自语："冰箱里的百合都枯了，你连换水的时间都没有吗？"
胸口传来钝痛。他站起身，拉开储物柜，里面整齐排列着未拆封的玫瑰——那是他每晚加班时，抽空在花店订购的。每一支都裹着保鲜膜，花瓣上凝结的水珠，像他积压未落的泪。他取出花束，笨拙地撕掉包装，手指被刺扎破，血珠渗出却浑然不觉。他记得苏瑶曾提过一句："白玫瑰比百合更衬你的衬衫。"于是连夜让花店换了品种，卡片上密密麻麻手写着她最爱的电影台词、旅行清单，甚至她上周抱怨的"巷子口桂花酿缺货"。
七点，苏瑶在卧室翻找文件，余光瞥见郑辰抱着花束站在门口。他穿着她最爱的浅灰针织衫，头发微微凌乱，眼下的乌青未褪，却固执地扬起嘴角。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攥紧文件夹边缘，喉咙像哽着未化的冰。
"瑶瑶。"他的声音沙哑，像许久未润滑的齿轮，"我来接你去个地方。"
她沉默着走向玄关，开门时，晨风将玫瑰的香气卷入室内。郑辰的手在递花时微微颤抖，花瓣上的字条随风轻晃，她瞥见一行："对不起，我错了。"指尖触到他掌心，温度竟比花茎更凉。她忽然想起大学时，他每天清晨在宿舍楼下放一支玫瑰，首到第21天她终于接过——此刻的花束，是第几支？
郑辰的车停在街角，车载香薰换成她钟爱的柑橘味。他启动引擎时，后视镜映出她发梢的蓬松，像是清晨未梳的云朵。她注意到路线是通往城郊的湖畔咖啡馆——那里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车窗外的梧桐掠过，她想起那年他笨拙打翻咖啡，她却笑得前仰后合，说像只慌张的小鹿。
木门推开时，苏瑶的瞳孔骤然收缩。玻璃窗边的座位被布置成童话般的模样：白纱帘缀满星星灯，桌上铺满他们曾拍过的照片——婚礼捧花、雪山合影、他加班时她悄悄放的便签。最中央是一盒榛子蛋糕，奶油上歪歪扭扭写着"瑶瑶，对不起"。她的睫毛颤了颤，郑辰己默默将椅子拉开，指尖在桌沿反复，像是等待审判的囚徒。
"我推掉了所有会议，学了插花，抄了你喜欢的诗......"他轻声开口，声音像怕惊碎什么，"这些笨拙的准备，只是想让你知道，这次我不会再错过。"
苏瑶的眼眶发热，却倔强地别过头。她看见他眼角的皱纹，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疲惫痕迹。记忆如潮水涌来：他深夜在书房捶桌怒吼，她生日时他匆匆挂断电话，甚至昨夜他颤抖的拥抱里，仍带着电脑屏幕的冷光。此刻的他，却将破碎的自己摊开在她面前。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有没有后悔......"她的声音哽咽，指尖抚过蛋糕上凌乱的笔画，"想你推开那扇门，会不会带着我想要的温暖。"
郑辰忽然握住她的手，力道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他的下颌抵在她发顶，深吸一口气："我最近像被项目进度表绑架的囚徒，以为拼命奔跑就能给你更好的未来。却忘了，你想要的从来不是'更好的我'，而是'真实的我'。"他的掌心贴上她的脸颊，温度透过皮肤渗进心底，"我错了，错在把爱变成了数学题，用加班时长抵扣陪伴的亏欠。"
苏瑶的唇瓣在颤抖，她想起自己藏在辞职信里的那句"或许我们都该问问自己，究竟想要怎样的生活"。此刻郑辰的答案，却是将整个破碎的自己摊开在她面前。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哽咽道："你差点让我以为，你只爱工作，不爱我。"
两人相拥在满室星光下，郑辰的下颌抵在她发顶，深吸一口气："从今天起，我不会让工作再偷走我们的时间。每个纪念日、你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刻在日程表的第一行。"苏瑶推开他一些，指尖抚过他眼角的皱纹——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疲惫痕迹。她忽然笑了，泪光还在眼里闪烁："你现在的样子，倒像是个急着交作业的笨学生。"
郑辰从口袋掏出戒指盒，不是婚戒，而是新的对戒，戒圈内侧刻着"Time for us"。苏瑶的呼吸滞住，郑辰单膝跪下，声音坚定如誓言："瑶瑶，这次不是求婚，是请求。请求你让我重新学习如何爱你，用每一天的'时间'，而不是项目的'进度'。"
她的指尖抚过戒圈，金属的凉意转瞬被体温融化。苏瑶点头时，眼泪终于落下，却笑着将戒指戴进他无名指："那你得记住，再忙也不能忘记给我买桂花酿。"
午餐时分，郑辰亲手烤的焦糖布丁端上桌时，苏瑶故意皱眉："卖相太差，得扣十分。"他却笑得眼睛弯起，像多年前那个笨拙的约会者："那今晚罚我重新做十次，首到你打分过关。"苏瑶的唇角，叉起一勺布丁，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久违的安心感漫上心头。
午后他们在湖畔散步，郑辰忽然说起项目组的解散聚餐："我拒绝了，他们说我是'叛徒'。"苏瑶轻笑："那你是为了'叛逃'到我的世界吗？"他点头，从背包里掏出婚姻咨询课的笔记，纸张上密密麻麻写着"倾听技巧""情感优先级"等条目。苏瑶的眼眶再次，他却将她的手包进掌心："我们一起重新学，好不好？"
夕阳西沉时，郑辰的手机响起，是甲方催促修改方案的电话。他按下拒接键，苏瑶在一旁轻笑："这次不怕耽误工作啦？"他摇头，将手机调至静音："从今天起，我的'重要项目'只有你。"
归途上，苏瑶靠在车窗边哼着旧歌，郑辰的视线始终追随着她。车停在公寓楼下时，他忽然说："要不要搬回去？"苏瑶转头，看见他眼底的忐忑，却摇头："不急，让我慢慢收拾行李——不过，明早的早餐，你得负责送来。"
郑辰的嘴角绽开笑容，像是得到赦免的囚徒。他下车绕到她这边，为她打开车门时，指尖触到她裙摆的温度。两人上楼时，脚步声交错成一首熟悉的旋律，门铃响起时，苏瑶发现他带来的不止早餐盒，还有她最爱的那款百合花，花瓣上缀着晨露，开得鲜活如初。
客厅里，苏瑶拆开他的笔记本，发现每一页都贴着两人的合影，空白处写着："6.10 周年纪念日：未完成的承诺，己补上。""7.15 瑶瑶胃痛夜：下次我会熬粥代替递药。""8.20 冷战第14天：我错了，请回家。"她的泪滴在纸页上，郑辰从背后拥住她："以后每一天，我都会把'正确的时间'写满。"
夜渐深时，他们蜷在沙发上看老电影，郑辰的手始终环在她腰间。当屏幕里出现"永远"的字句时，苏瑶轻声问："如果下次你又忙起来呢？"他吻她的耳畔，声音笃定："我会带着你一起忙。"
窗外月光流淌，他们的影子在地板上交叠，像从未分开过的完整圆。郑辰终于明白，最珍贵的项目不是那些数据报表，而是名为"苏瑶"的永恒课题——而他愿意用余生所有的时间，去书写完美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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