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柳寅的夫人被带去了永春宫，柳寅则入了慈安宫。
看到满宫严阵以待的景象，柳寅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姜拂说清请他入宫的原因后，他更是膝盖一软，跪在正殿门口磕了好几个响头，以示哀思。
“大人，此时不是伤心的时候，您是礼部尚书，这太后的丧仪，还请您列个章程出来。”
柳寅连忙点头，姜拂叫人把他带去了侧殿，拿出备好的纸笔。
他刚写两个字，妙云来了，她先给姜拂行礼，然后对柳寅说：“皇上醒了，想见柳大人。”
柳寅看了眼姜拂，放下了笔，“臣遵旨。”
去了偏殿，两人聊了有半个时辰，随后柳寅才出来，他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看着天边渐渐西沉的太阳，哀叹一声。
若连带着周朝一起算，他这个礼部尚书也是过了三朝的元老了。
偏偏每一朝，都那么脆弱不堪。
陆衡的意思是，不必叫柳寅出宫了，在外廷寻个地方给他们夫妇二人住下。
这个任务自然是落在了姜拂的身上，她找了个离千秋殿最近的住所，叫人抓紧时间收拾了。顺便在晚间真的备了一桌宴席，让他们一家好好聚了聚，但柳大人有公务在身，用了两筷子便匆匆离席。
妙云把这一切告诉陆衡的时候，他沉默了半晌，说了句：“宸妃一向周全。”
只是语气中没有多高兴。
“宣宸妃来见。”
姜拂一首待在慈安宫，来得很快。
她跪在金砖上，银丝绣织而成的祥云蜀锦裙铺陈开来，头上的珠宝卸了许多，只留了一支银镀金珠的流苏簪。
陆衡望着她，一个晃眼，又差点脱口而出那个名字。
他稳了稳心神，面容阴鸷：“你是怎么照顾太后的？为何太后会病成这样？”
“皇上息怒。”姜拂立即伏首谢罪，嗓音带着止不住的哽咽，“太后的身子一首不好。陈王造反那日，听到皇上被刺杀，更是呕了一口血，数位太医拼尽全力才从鬼门关把太后拉回来。之后，太后昏睡了整整一天两夜，今日巳时醒来，连话都说不清楚。臣妾本想去请皇上，是太后拦住了臣妾。太后说，皇上身负重伤，本就需要静心，要是再分心挂念太后的身体，那皇上这伤更不知何时才能好了。”
陆衡无法辨别她话中的真伪，只因母后对他的拳拳爱子之心，真的不能再真。
姜拂也知道他们的母子情深，但光说这个，肯定是不够的。
她迅速丢出另外一个重磅消息，吸引了陆衡全部的心神：“后面，太医来诊脉，说太后的脉象己是强弩之末。太后听了，不知想了些什么，突然叫臣妾去请萧小姐入宫。”
陆衡蹙起了眉头，连身子都探出了些许，“母后叫你请她入宫？为何？”
姜拂摇摇头，“太后没有说清楚缘由，只说身为母亲，该为皇上做最后一件事。她还说，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务必要把萧小姐留下来。臣妾听了很是奇怪，太后为何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可没想到，太后真的出事了。”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皇上，臣妾不过是离开一会，太后怎么就……呜呜呜。”
陆衡的身体僵住了，像个被抽走魂魄的空壳。
身为母亲，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的呼吸停滞了。
母后，是知道萧家的异动，选择用这种方式来保护他吗？
把萧婉莹送到他手上，是要他用她的死抓住萧家的把柄，好永久地保住他的皇位吗？
“不！朕……”陆衡不仅觉得腹部的伤口痛，连心也开始痛了起来，“朕……”
母后，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皇上，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太后对臣妾那般好，臣妾却没来得及报答一二。臣妾无颜再面见君上，愿自绝于灵前，为太后殉葬。”
陆衡微张了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姜拂泪眼朦胧，语气是罕见的坚决，“请皇上同意臣妾殉葬。”
陆衡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迷雾，他看不真切眼前的人，努力地睁大眼睛，却感觉头晕目眩。
他捂住了头，薄唇抖了抖，道：“宸妃，你先回去吧。”
“皇上？”
“太后的丧仪，前朝，由柳寅与礼部共同商议，后宫就交给你与柳妃。”
姜拂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浊气，知道他当下是愿意信任她了，“臣妾谨遵皇上圣旨。”
陆衡顿了顿，他想到明日谢之忱要离开了，齐国的内战，他实在不想让楚国参与进来。
于是道：“太后的死讯，等楚国太子离京后再传。”
“是。”
陆衡阖上了双眸，看样子累极了，“你下去吧。”
姜拂乖顺地退下了。
“妙云。”
“属下在。”
“文惠皇后的棺开得如何了？”
妙云垂下了头，“皇上，开墓实在有损阴德，属下寻了道士护法，要想开棺，至少还需要一天。”
阴德？
他还在乎这种东西吗？
母后念了一辈子佛，上天有保佑她吗？
唬人的玩意罢了。
陆衡轻嗤一声，“不用管道士，现在就开。”
他要马上知道，姜拂到底是不是周青鸾。
是夜，慈安宫灯火长明，后宫则一片寂静。
哪怕消息封锁得再好，仍然有一些风声飘了出去，如今这种情况，六宫人人自危，每个人都待在宫内，不敢多走半步。
姜拂去了宝华殿。
她说太后新丧，自己睡不着，只想为太后念经诵佛，求她早日超度。
这话倒不是假的。
她真真切切为太后念了一整卷的往生经。
“太后，若真的有来世，不管你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再出现在我和母后面前。”
经书念毕，烛影摇曳，姜拂睁开眼睛，“到时辰了么？”
思月恭敬地站在她身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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