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衡颤颤巍巍地由张德全搀扶着入了殿内，每走一步，腹部的伤口就疼上一分。
慈安宫的宫人们跪了一地，围着床榻低声啜泣。
秦嬷嬷哭得最伤心，“皇上，太后她不行了……您快跟她说最后一句话吧。”
陆衡的泪水汹涌而出，他踉跄着跪倒在床前，发出沉闷的声响。
床榻上的太后脸色灰败，俨然己是一副弥留之际的模样。
陆衡颤抖着攥着她尚有余温的手，指节泛白如纸，“母后，儿臣在这，儿臣在这，您别丢下儿臣，母后！”
太后没法回应他，她半睁着眼睛，心中除了即将要死的不甘与悲凉外，更多的是对陆衡的担忧。
他们母子为了今日谋划了多少，杀了多少人，可如今，一切又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姜拂，那个表面上对他们恭顺，实际上包藏祸心的女人，她的衡儿对此仍一无所知。
还有那个太医，她想起来了，他是李诚，是她收买了杀害文惠皇后的太医。她找了他十几年，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居然出现在皇宫里，还听从于姜拂。
他们两个混在一起……就说明……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回，太后想到了其中的关联，恐惧笼罩在她的心头，可她连眼皮都重得抬不起来，更别说出声提醒衡儿。
“太后，太后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女声充满了焦急，来人跪倒在陆衡的身后，沉痛万分道： “怎么会这样？”
熟悉的语句此刻却像是来自地狱的低语，太后努力转动着眼珠子，用余光望着她。
姜拂明明做足了伤心的表情，但那双杏眼没有半点难过，她做了个口型，无声对她说了西个字。
“因果报应。”
太后一口气没提上来，胸膛剧烈起伏着，然后，慢慢趋于平静。
“母后！”
陆衡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像被生生剜去了一块血肉，他伏在她身上哭嚎着，与这世间每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一样痛心。
姜拂看着，忽而想起了多年前，她也是这样目睹自己的母亲离去。
没有人可以帮她，未来是一眼可以看到头的王朝末路。
今时今日，她终于将这种感觉一比一还到了陆衡身上。
眼泪不自觉地滑落衣襟，晕出一片深色的水渍，姜拂伏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母亲，我把她杀了送下去给您赔罪，您泉下有知，会不会有所安慰？
*
太后中元节那日被邪祟入侵，病倒在长宁宫，又在龙吟山庄受了刺激吐了血，忧劳成疾，今日薨逝在慈安宫。
皇帝大恸，哭晕在慈安宫，宸妃命人送到了偏殿休养，陈科等一众太医候在门口。
太后死得突然，皇帝又不省人事，后宫一阵惶恐，还是宸妃出面镇场，紧闭宫门，严令知道内幕的人出宫，不许半点风声走漏出去。
萧婉莹被这一系列的事吓傻了，更让她惊恐的是，姜拂对她说的那句：“太后生前最后接触的人是你，萧小姐还是留在宫内吧。”
“你什么意思？你想说太后是我害的不成？”
“本宫可没这个意思。只是太后死前最疼爱的就是萧小姐，你留下来为太后守灵，又有什么不妥？”
萧婉莹就这样被留在了慈安宫。
同样对此事心怀余悸的还有思月。
她没想到太后去得那么快，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当然，这对于她来说是件好事。
她刚刚看见陆衡的时候，就知道皇帝伤得比想象中要重多了，太后一死，怕是更加剧了他的伤情，可她又不免担心，怕陆衡撑不到萧戚造反的那一刻。
这怎么行？
要是萧戚在陆衡死后上位，主君如何用“名不正言不顺”的名号把萧戚赶下来？
思月想，看来自己要加快蛊惑萧戚造反的步伐了，可现在她根本出不了宫……
政变之时，每一刻钟、每一个消息都尤其珍贵。
思月看向那坐在高位有条不紊地发布号令的姜拂，她思绪翻涌，在考虑用什么样的借口能让自己离开这里。
须臾，她听见姜拂唤了一句：“思月。”
思月一愣，上前行礼，“宸妃娘娘。”
“你出宫一趟，去柳府请柳寅大人及其夫人进宫一趟，就说是柳妃太想夫人了，皇上备下晚宴特许二人入宫。其余的不许多说一个字。”
柳寅柳大人是礼部尚书，皇帝最信任的近臣之一，太后的死他理应知晓。
只是，她虽是宸妃，但无权命令大臣入宫，皇上未醒，此举可谓是越俎代庖。
姜拂发髻上的珠翠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她温声道：“出了事，本宫一律担着。思月，去吧。”
思月颔首，“微臣遵旨。”
也对，过了今晚，宸妃这个人就不存在了。
现在自然要把这个身份利用到极致。
思月出了宫，先去了柳家，告知了姜拂的安排，尔后以皇宫的马车更快的理由，把马车让给了柳寅夫妇，自己选择步行回宫。
等马车离去，她转头去了萧府。
萧戚对她带来的消息很是震惊，“太后薨了？”
思月点头，“皇上秘不发丧，又将萧小姐囚禁在宫内，只怕是针对萧家而来。”
萧戚冷凝着脸，他哼了一声，“看来皇上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我们该怎么做？”
他转动了一下脑袋，发出筋骨响动的声音，再抬首时，眼中散发出嗜血的味道，“本将军在战场上这么多年都没被人斩于马下，怎么可以死在这皇城之中？先下手为强，趁萧家军没有撤离，首接掀了这陆家。”
思月的心跟着他下的决心“砰砰”作响，“何时动手？”
“再等等。”萧戚幽幽地看向了远处，“等谢之忱一走，我们就动手。”
明日，就是楚国太子离开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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