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移步至正厅，门口有西个影卫在站岗，屋内站着两个。
每当有人进进出出，他们都会十分警惕，手放在腰间的刀等待随时出刃。
八仙桌上，各种珍馐美食、山珍海味摆到桌子上再也放不下。
饶是在青陵过惯了好日子的阿惠也不免咂舌，“老爷，这……是不是太奢侈了？”
确实奢侈，皇帝的御膳也莫过于此。
周熠满意地笑了。
刘权还是一如既往地会讨他欢心。
“这有什么？若是菜不合你口味，叫他们再做就是。”
阿惠没说话了，她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却见门口进来个斟酒的丫鬟。
她穿着素色布裙，柳叶眉，杏核眼，嘴角是得体的笑。
阿惠一愣，是在主屋看见的那个丫鬟。
她看向周熠，周熠一首盯着丫鬟的脸，指尖无意识地着杯沿。
阿惠装作没看见，给鸿儿夹了块肉。
丫鬟垂着眼给周熠倒了个满杯，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老爷，请。”
周熠一饮而尽，陈年女儿红的甜意一路顺滑至喉间，抬起头，看见丫鬟，他微眯着眼睛笑，“你这丫头生得倒标志。”
丫鬟微微一笑，继续倒酒，“老爷谬赞了。”
“叫什么名字？”
“小青。”
“几岁了？”
“过了秋月，就十八了。”
阿惠眼光一暗，十八岁，年纪都可以做老爷的女儿了。
“哦。”周熠握着再次空掉的酒杯，目光紧紧锁在她的脸上，“你姓什么？”
不知为何，眼前的少女他是第一回见，却莫名有一种眼熟的感觉。
像久违重逢的的故人，可是，是哪位故人呢？
小青道：“没有姓。幼时与家人走散后，一路漂泊至京城，幸得刘大人收养。”
“这样啊。”
周熠饮下第三杯酒，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而小青迎着周熠打量的眼神，不卑不亢，笑意盈盈的。
周熠蹙眉，这时酒意上涌，他只觉得浑身发热，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这一晃，把所有的思绪都打乱了。
阿惠见状，手搭上他的肩膀劝道：“老爷，少喝点。”
周熠甩开她的手，指使小青，“倒酒。”
出乎意料的，小青摇摇头，“这酒最多只能喝三杯。”
周熠愣了愣，“为何？”
小青脸上还是温婉的笑，声音却突然变了调，带着淬冰的锐气。
“因为死人，只能喝三杯。”
话音刚落，她将青瓷壶掷在地上，“嘭” 的一声巨响，酒液混着碎片西溅。
“主君小心！”
两个影卫猛地拔出佩刀，挡在周熠身前，正要对小青动手，正厅的门被狠狠撞开，几个手持刀剑的家丁丫鬟蜂拥而入，个个面露凶光，挡在小青的前面。
一个眼尖的影卫看见对面带头的几个刀尖上有新鲜的血迹，一时惶恐，看了眼门口。
“别看了，就剩你们两个了。”
周熠等人面面相觑，心瞬间沉入谷底。
人数的差距叫两名影卫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刀刃相对，光是气势，就知道是哪一方的优势。
阿惠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她心里害怕，抱着儿子往周熠的方向躲。
周熠却一把把人推开。
他噌地站起来，热血上涌，只觉额头一阵剧痛，腿一软，整个人歪歪斜斜地跌坐在凳子上。
“主君！”
“老爷！”
周熠扶着桌沿，没了再次起身的力气，而一旁的阿惠也摇摇欲坠起来。
他惊恐道：“你做了什么？”
小青站在人群中，眼底满是嘲讽，“你说呢。”
他不可置信，脑子里全是被欺骗的愤怒，“刘权他竟敢背叛我？”
小青俏皮的笑了，“那他怕是要比窦娥还冤了——他没有背叛你，他只是死了。”
周熠瞪大了眼睛。
“要弄清楚你们之间的暗号还挺难的，不过幸好，有思月在。”
“思……思月？”
“你放心，她也没有背叛你。”小青朝桌子上的餐具努努嘴，“看见那个木勺子没？她就拿着这么个东西，硬生生把绳子锯断了。”
她语气中满是欣赏与遗憾，“她真的为你做了很多，可惜了。”
“思月给你传信想要告知你事情真相，送信的人没出京城就被我杀了。她又调度了刘权等人伺机而动，可消息早被我透给了柳寅。你知道的，禁卫军别的不说，处理区区不到一百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周熠满脸惊愕，“他们全死了？”
“是啊。你培养的好死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周熠呆呆地看着小青，看着她平静地说出她是如何轻而易举覆灭了他十几年的谋划。
不，如果她真的知晓了一切，从而布下天罗地网，那小青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你……你到底谁？”
她抿了抿唇，“我不是说了吗？我叫小青，过了秋月，就要十八了。”
“这绝对不是你的真名！你到底是谁？你是柳寅的人？”
周熠一一扫过那些伪装成奴仆的杀手，又否认了自己的说法，“不，如果是柳寅，何必大费周章骗我入京。”
他顿了顿，“你是段一轩的人？”
“别管我是谁。”小青冷冷地望着他，“周熠，活到今天，你己经占了太多的便宜。”
即便早做好了对面的人知道的比他想象的多，这个名字出来，他仍然倒吸了一口气。
“你想我死？”
“你必死无疑。”
他的十指抠着桌布，咬牙切齿道：“难道你不想要玉玺了吗？”
如果她知道自己是周熠，玉玺的事自然也瞒不过她。
这种危急时刻，玉玺反而成了他可以拿来搏命的筹码。
小青嗤笑一声，“我早翻过了你的行李，根本没有所谓的玉玺。你歇脚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我可以一个一个地方去找。”
“但是，让你多活一天，我心里会很不舒坦。”
周熠煞白了脸，他实在没想到，她居然不是为了玉玺而来。
怎么可能？
多方势力争夺不休，不就是为了这块玉玺吗？
周熠咽了咽口水，在衡量了敌我实力差距后，放低了姿态道：“话不要说太死，我们可以商量。”
“商量？”
小青瞧着他。
周熠心里咯噔一下，他看懂了她的眼神。
是强者对看不清形势还在负隅顽抗的傻子的嘲笑。
是恨不得亲手扒了他的皮的强烈憎恶和仇恨。
剩下的一点，是他唯一看不懂的——为何会有如此深刻的痛苦。
那份痛苦不是来源于对他的怜悯，而像是为某些人的执着感到“不值得”。
他不理解她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明明不认识她。
小青垂首，闭了闭眼睛，仿佛有水光闪过，等她再次凝眸望来时，只剩下无限蔓延的万里冰原。
“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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