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上的美酒佳肴仍未撤走，菜品糕点一丝未动，老鸭汤还冒着阵阵热气。
姜拂瞧着，心想真是巧了，她在临月阁与皇帝用膳，这边也是花前月下。
“美人，这迷情药是下入酒中的，太子和芸娘皆饮了不少。”
要不是谢之忱对依兰花过敏，在花丛中与芸娘欢好的估计就是他了。
但是，怎么会变成巡逻的侍卫呢？
“侍卫怎么说？”
“他说，太子下午丢了块玉佩，他找到送过来时被衣衫不整的芸娘扑倒在草地上。他没想冒犯太子的侍妾，只是芸娘太过热情，他又误以为是宫女，一时没把持住……”
“芸娘为何会衣衫不整地在院子里？”
“太子与芸娘想要独处，叫长虹阁的侍从都退下了，只留了一个叫徐轶的侍卫贴身看顾。后来，药效发作，太子晕倒在地上，徐轶不得不去先照顾太子，把芸娘送回屋便没有再管。”
之后的事情，大概是芸娘喝下的酒也开始起作用了，她难耐下跑出房间，正巧碰上来送玉佩的侍卫，于是二人就在花丛中做了错事。
巧合的事情太多，姜拂觉得可疑，以谢之忱的缜密心思怎么可能让事情放纵到这种地步。
她往殿宇的方向看了一眼。
自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一个宫女端着食盒踏上石阶，看到院子里的阵仗，吓了一大跳，她迅速找到这里唯一坐着的姜拂，下跪道：“奴婢给娘娘请安。”
姜拂上下打量她，“你是谁？”
“奴婢是御膳房来送糕点和瓜果的，这是下午芸姑娘点的。”
姜拂想，芸娘的细心真是浪费在别的地方了。
她恰好有些饿了，该享用的两个人己经躺着了，不吃也是浪费，“拿上来吧。”
“是。”
宫女把糕点和瓜果从食盒中拿出来排开，供姜拂享用。
姜拂挑了一块梅花形状的糕点放入口中品尝，她喜爱吃甜食，这糕点很符合她的口味，她又多吃了两块。
正吃得开心，徐妃来了。
徐妃来得焦急，耳朵上坠着的珍珠耳环随着她的步伐晃荡着，“这是怎么回事？”
姜拂把事情大致与徐妃说了，叹道：“芸娘她至今未醒，也不知太医的药有没有用处。”
“罢了罢了，这个罪妇等会再审，先去看太子。”
说完，她抬腿往阁内走去，姜拂跟在身后。
靛青色的帷幔将寝室遮得严严实实，她们没看见谢之忱。
屋内除了徐轶外，还有一个老者，徐轶说他是谢之忱从楚国带来的太医，姓褚名为。
徐妃迫不及待道：“褚太医，太子如何了？”
“老臣己经稳定住了太子的病情，后续只需要按时针灸和服药即可。”
徐妃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要是楚国太子真因为这点事死在齐国，齐楚两国的情谊可就没得补救了。
褚为又道：“老臣现下需要些药，还请娘娘替老臣拿来，越快越好。”
“这个自然。”
徐妃跟着褚为走到书案那边，他提起笔写药方，她便在一旁看着。
姜拂小心地挪到帷幔那边，她想偷偷看谢之忱是真的晕了还是装的，谁承想手刚探出去掀开一点缝隙，就被一只大手抓住。
男人低低地笑，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做贼呢？”
姜拂吓了一跳，杏眼瞬时瞪大了。
这货果然是装的。
她下意识地看向徐妃那边，见她正专注地跟褚为说话，这才放下心来。
“等会过来，孤有话跟你说。”
姜拂不敢说话，可谢之忱隔着帷幔都能想到她写满拒绝的脸。
于是，他补充一句，“要是不来，孤亲自去听夏轩寻你。”
姜拂：“……”
没完了是吧。
“同意的话，就回握孤的手。”
姜拂没办法，轻轻地回握了他的手，男人笑了声，松开了她。
她急忙把手抽回来，像个贼似的惊慌转过了头，不曾想正好对上徐妃和褚为徐轶三人的目光。
“……”
姜拂微笑道：“我刚刚听见太子在说话，以为他醒了，匆匆看了眼，结果是他在说梦话。”
说完，姜拂装作没事人一样踱步到徐妃的身后。
徐妃没有怀疑，她接过褚为写好的药方，立马去让太医院的人取药。
“这里有我等服侍就够了，二位娘娘可以放心。”
“好，本宫去回禀皇上，叫他不用担心。”
说完，她看了眼姜拂，姜拂明白她的意思，二人一齐出了房间。
徐妃问姜拂：“妹妹要与本宫一起去临月阁回皇上吗？”
“太子的危机己经解决，但芸娘的事尚未清楚，嫔妾还是留下来等她醒来吧。”
徐妃柳眉皱起，“芸娘啊……”
她话没说完，一名宫女匆匆赶来，神色慌张地禀报说：“不好了，不好了，芸娘她……她畏罪自杀了！”
“什么？”
徐妃和姜拂大惊失色，跟着宫女往芸娘住的地方走去。
屋子里没有什么挣扎的痕迹，所有物品摆放的整整齐齐，唯一奇怪的是挂在房梁上随风飘荡的布条。
芸娘早没了气息，她的尸体躺在地上，脖子上有一条明显的勒痕。
一旁的女官正哭得撕心裂肺，“奴婢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幕。没想到芸姑娘她……她竟然……”
徐妃看着眼前的惨状，不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叹息道：“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用禁药迷惑太子，致太子深陷昏迷，森严的宫规不会放过她。
自己选的和皇上给的，结果或许是一样的，不如自裁，还能给个以死谢罪的好名头。
然而，姜拂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芸娘不是什么道德品质很高的女人，不到山穷水尽根本不会去死，而且有姜拂在，芸娘一定觉得自己并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怎么会突然选择自杀呢？
女官还在哭，看来是真的伤心，她道：“今天上午，芸姑娘就己经尝试过一次自杀了，她说受不了太子的冷落，不如死了算了。此事惊动了太子殿下，太子为了安慰她，晚上特意布下宴席，没想到……”
徐妃摇头，“都是命啊。”
姜拂问道：“迷情药又是怎么一回事？”
“迷情药？”女官露出疑惑的表情，“奴婢身为长虹阁的女官，自上任以来，对进出长虹阁的东西一向管控严厉，这迷情药断不可能被带进来……除非，除非芸姑娘一开始就带进来了……”
芸娘是贵妃身边的侍女，当初贵妃操办楚国太子入住长虹阁一事，芸娘包揽了不少活，后又被指派伺候太子，而女官是太子到了才来长虹阁的。若按照时间算，芸娘确实有可能在她来之前藏点迷情药什么的。
可作为芸娘的同谋，姜拂想，要是芸娘一开始能有迷情药，和谢之忱的初夜何必要来找她去替。
这药根本就是后面送进来的。
姜拂盯着眼前满嘴谎话的女官，心里己经有了答案。
“你的意思是，迷情药是芸娘带来的？”徐妃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倒也合理，否则长虹阁那么多人，怎么偏偏是她得了太子的青睐。想必在太子入宫前，她就早做好了勾引的准备。”
只是那天夜里，太子醉酒，她没用上药罢了。后来太子清醒过来，不再理会她，她情急之下才酿成大错。
姜拂新月眉一挑，顺着这条线说道：“徐妃娘娘说的有道理。可是，如果说芸娘之前就有了药，这药是谁给她的呢？她好像不是什么精通药理的人啊。”
她这话指向了一个明确的、却未曾想过的地方。
徐妃看了眼姜拂，姜拂微微一笑，这笑容感染了徐妃，让她眼里也泛出一丝快意，“这就要问芸娘的前主人了。”
在场的各位都是人精，女官听到她们一唱一和的，知道她们要把此事往怡欢宫身上推了。
她咽了口口水，推给舒美人也好，反正一开始就是舒美人指使芸娘去勾引的，这么做也不算冤枉了她。
“如此，这事故的来龙去脉就清楚明了了。姜才人，与本宫同去临月阁吧。”
芸娘己死，她确实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只是这个真凶，还有谢之忱的邀约……
姜拂瞥了一眼脸上露出松快之色的女官，拒绝了徐妃的提议，“嫔妾与芸娘毕竟有过一段主仆之情，此时她自尽身亡，嫔妾想留下来为她处理后事。徐妃娘娘您去面见皇上吧，替嫔妾跟皇上告罪一声，也给芸娘求个情，给她留一个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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