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难道她说不，就可以安然无事的离开这里吗？
自以为捏住了姜拂命脉的雯儿现在又变成了什么都不是的奴婢。
雯儿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机会。
姜拂给的三十大板听起来是条生路，要是能活下来，她还有翻身的可能。
即使姐姐的死也许与姜拂无关，可她有姜拂和楚国太子的秘密，她可以像姐姐一样，靠着这个秘密拿捏住姜拂。
想到这里，她眼神坚定了许多。
雯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愿意答应姜拂的提议。
看着她眼里藏不住的野心，姜拂知道了，她和她的亲姐姐芸娘是一样的性子。
狡猾却不算聪明，贪婪且不一定有底线。
她想到了一件往事。
那时的她从冷宫出来没一个月，就被诬陷偷盗了林舒宫中的财物。人证物证俱在，芸娘叛变指认她的不臣之心，她据理力争，又有江嫔等人作保，好不容易洗刷了冤屈。
林舒原本的赐死落了空，她退而求其次，用别的话术坚持对她行刑。
“姜采女，后宫这么多妃嫔，怎么就你事最多？本宫瞧你也不是个安分的。今日本宫小惩大诫，你也长长教训。”
林舒挑了很久，最后选择赐她三十大板。
她被死死按到板凳上，五尺宽的板子一下一下重重落在身上，明奔着往死里去打的。
而林舒高高在上地坐在贵妃椅上欣赏着她的惨状，见她开始流血，拿锦帕遮住了鼻子，嫌恶道：“早知拖去内侍局了，在这里行刑，脏了本宫的院子。”
跪在她身边给她捏脚的连翘道：“可不是，还不如冷宫里的纸刑好用呢。”
举报完姜拂的芸娘跪在一旁，听到此话说道：“纸刑好是好，就是留不下什么痕迹。姜采女记性一向不好，不给她弄个疤痕什么的，她转头便会忘了。”
林舒因着这话高看了芸娘一眼，“你倒是挺会调教奴婢，以后就来本宫这里当差吧。”
芸娘欣喜若狂，磕头谢恩：“奴婢多谢娘娘抬举。”
她们主仆的笑声和板子落在姜拂身体上的沉闷响声混在一起，果真是人间地狱。
姜拂咬着麻布，下半身痛楚难忍，几近昏厥，仅存的意识听到她们的话后，反而像是回光返照一般，视线越来越清明。
到最后，她听不见外来的任何声音，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林舒死。
不，死太便宜她了。
她要林舒和她一样，失去所有的助力，尝遍她吃过的所有疼痛，苟延残喘地留在后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抱着这样的执念，姜拂咬烂了口中的麻布，顽强的活到了三十大板后。
林舒哪怕再不甘心，也只得放人。
这一放，往后的胜负就不再由林舒一人说了算。
姜拂再次把目光放在雯儿身上。
三十大板下去，她或许能活，但活下去的动力一定是为了更好的复仇。
就像她一样，即使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心思，也没有一刻想过放弃。
可惜了。
姜拂对她微微一笑，头也没回地推门离开了。
门外的小康子弯着腰等候姜拂的吩咐。
“偷盗财物，杖刑三十。”
末了，姜拂补充道：“别让她活下来。”
小康子脸上出现短暂的怔愣，最后低头说了句：“是。”
内侍局有专门行刑的地方，雯儿被塞着嘴进去，一刻钟后，两个太监把尸体拖了出来。
姜拂道：“烧了，和芸娘的骨灰放在一块吧。”
下辈子，这两姐妹千万别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
月亮在云层下遮遮掩掩，时而明亮，时而昏暗。
空荡荡的宫道上，身穿宫女服的姜拂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像一个游魂般走着。
走到一半，天突然下起雨来。
万千雨线倾斜而下，纸糊的灯笼很快被打湿，照亮她前路的烛火倏地熄灭。
她停下脚步。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她仿佛看到一个女孩在雨幕中奔跑，也是这条路，也是这样的夜晚，她丢下垂泪的母亲，冲了出去，一把抓住男人的衣袖。
上了年纪的男人本该处事不惊，却被她的话惊得半晌没说话，他眸中的那股子疑惑她至今仍记得很清楚。
“他是皇上，他还是你的……”
“我不在乎。”
六岁的她什么都没了，唯一在乎的母亲跪废了一双膝盖，而她的丈夫却咒骂她，怒斥她的行为伤害了他最爱的女人。
她亲眼看着母亲碎成一片又一片，再也拼凑不起来一个完整的灵魂。
皇上又如何？
她为了母亲可以做一切事。
姜拂闭上了眼睛，雨水落在脸上，将她的泪水冲得一干二净。
淋成落汤鸡的姜拂回到了听夏轩，小眉和采莲吓了一跳，随后准备热水给她洗漱。
姜拂收拾完坐在软榻上，小眉用汤婆子一点点帮她烘干头发。
小眉看出姜拂今日的异样，她没有多问，伺候着姜拂歇下了。
雨停了。
姜拂躺在雕花架子床上，睁着一双眼睛，那些被她刻意封存的往事，一旦开启，就是无休止的思念和自我批判。
她想得太入迷了，谢之忱的手都放在她的额头上了，她才如梦醒般回神。
男人凑过来时身上有一股美酒的香气，衣服却是干净得很。这一看就知道，回宫后，他仅仅换了身衣服，便急匆匆赶过来了。
“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这么没精神？”
“没什么。”
谢之忱见她没有发烧，收回手，“你来长虹阁找孤，是有什么急事吗？”
平常都是避之不及，现在居然首接上门拜访，可见她有多着急。
“我己经解决了。”
语气轻飘飘的，谢之忱仿佛听到了她的弦外之音——“没用的男人”。
谢之忱沉默了。
姜拂的思绪被人打断，心里堵得慌，谢之忱不说话杵在面前白白让她生气，她翻了个身不去看他。
“太子，我要歇息了，请您回去吧。”
她下逐客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谢之忱没一次听她的，这次自然又没有走。
谢之忱摸了摸她乌黑柔顺的发丝，放柔了声音道：“你是气孤没有及时帮你，还是气事情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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