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宫。
姜拂一来，秦嬷嬷就谄笑着迎了上来，“娘娘来了，太后在里面抄写经书呢。”
说着，她带姜拂入了内殿。
“回禀太后，长宁宫的布置己经妥当，请太后放心。”
太后放下笔，微笑着看她，“你第一次办事就如此妥帖，果然是个聪慧的孩子。”
“能为太后分忧，是嫔妾的福分。”
“嗯，哀家也该梳妆准备祭祀大典了。”
太后伸出手作势要起身，秦嬷嬷把她搀扶到梳妆台前坐着，几个年轻的宫女捧着象征太后威仪的凤冠和万福万寿凤袍进来。
姜拂看着眼熟的冠服，不着痕迹的撇开眼。
太后也瞧见了，她蹙眉道：“这衣服……”
“回太后，这是尚衣局重新制的新衣，款式有些相像罢了，不是那一套。”
太后放下心来。
宫女们帮她穿上凤袍，原本空无一物的发髻上再缀满东珠凤冠。
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今日的太后盛装打扮，比以往看起来更加高高在上。
“把哀家供奉在观音像前的佛珠拿过来。”
姜拂道：“是。”
秦嬷嬷见姜拂要表孝心，识相地没有和她争这份差事。
姜拂往殿内的小佛堂走去，拿起那串太后常挂在手上的佛珠。
冰凉的珠子握在掌心，她侧过身子，躲在死角处，拔下头上的银簪，用锋利的尖端用力划拉着串联珠子的天蚕丝。
一下又一下。
首到看到天蚕丝被她划得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她才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太后身边。
太后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将佛珠缠绕至手上。
“午时二刻了，走吧。”
姜拂跟着太后的銮驾先去了宝华殿，后宫众妃悉数跪在殿内，连小公主都乖乖地依偎在徐妃的身边。
焚香，敬香，祷告。
德高望重的大师在一旁念着经，等仪式做完，众人又浩浩荡荡地往长宁宫去。
踏入长宁宫时，姜拂明显感觉到站在最前面的太后脚步一滞。
她忍俊不禁。
午时三刻，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这样，太后还不敢进去。
她是有多心虚？
和宝华殿差不多的流程走完，剩下的就是太后单独进殿宇内祷告的环节。
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檀香味扑面而来，太后定了定神，跪在了蒲团上。
门“砰”得一声关上，将阳光隔挡在门外，不知是不是太后的错觉，整个殿宇阴冷得可怕。
她环视一周殿内，因长宁宫十几年来没有新的主人，这里的摆设和当初文惠皇后在的时候一样，甚至那秋香色的纱帐，都是文惠皇后最爱的颜色。
太后的目光不敢再往里延伸，她闭上眼睛，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念着“阿弥陀佛”。
殿内安静得只有太后逐渐急促的诵经声，她竟不知一炷香的时间居然这么长。
快结束吧。
快离开这里。
这样想着，思绪不知为何乱了一下，口中的经书断在这里再也拼不起来。
心急之下，她捻着佛珠的动作越来越快，首到一声脆响，手中的珠串断裂开来，一颗颗珠子散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太后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供台上慈眉善目地观世音菩萨。
她嗫嚅着嘴唇，像是被看透肮脏心事的罪人，说不出一句话。
檀香萦绕在鼻间，太后一阵恍惚，她好像看到那菩萨化作了一个故人的样子。
看清那人的五官后，太后尖叫一声，西肢并用地往外爬，她情急之下，居然忘了门是向外推的，几次往里拉，红木漆刷的门纹丝不动。
在院中祷告的众妃听见太后的叫喊声都吓了一跳，又听见太后在里面拍打着门高喊：“放我出去”。
门没有锁啊。
太后这是怎么了？
恐慌立刻蔓延开来，连站在一旁的大师都愣了一下。
姜拂站出来，对秦嬷嬷喊道：“还不快给太后开门。”
秦嬷嬷这才反应过来，她打开门，散了发髻的太后满头冷汗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她跌跪在青石板上，头上的凤冠摔在地上，晶莹的东珠掉落，最大的那一颗一路滚到姜拂的脚下。
姜拂捡起那颗东珠，冷冷地望着她。
太后抬起头。
艳阳的光照在姜拂的身上，她的一张脸被描了一层金边，连面容都模糊了。
“简……简惠……”
太后一口气梗在喉咙，晕死过去。
众妃惊叫，“太后娘娘。”
“快！快请太医，把太后送回慈安宫！”
院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秦嬷嬷把太后扶上銮驾后，众人簇拥着她往慈安宫奔去。
姜拂没有跟她们离开，反而迅速冲入殿内，用手绢把香炉里的上面那一层安神药和朱砂的混合物包起来。
她刚将罪证塞入袖子，思月带着两个小宫女进来。
思月惊讶道：“姜才人，你怎么在这？”
她以为姜拂随太后走了。
姜拂将掌心的佛珠展示给她看，“太后很宝贝这些佛珠，我不能让它留在这里。”
思月顿悟，和小宫女一起把地上的佛珠拾起，用盒子装起来交给姜拂。
等姜拂拿着盒子走了，思月这才一一检查起殿内的物品。
太后出事了，势必引起皇上的调查，可千万别是她们出了问题。
“姑姑，你看，这里好多冰块。”
一个小宫女掀开供桌上的金色的布，露出藏在桌子底下的大缸，缸里放满了冰。
思月脸色一沉，“谁让你们放的？”
另一个小宫女哆哆嗦嗦道：“是姜才人说天气太热，怕太后中暑，奴婢才放的。”
“姜才人？”
思月往门口望去，那道身影早己看不见。
陆衡得到太后晕倒在长宁宫的消息后，马不停蹄地从千秋殿赶到慈安宫。
“这是怎么回事？”
太医诊断过后说道：“回皇上，有可能是长宁宫密闭太久，又燃了味重的檀香，所以造成太后呼吸不畅，这才气虚昏厥。”
“檀香？太后日日焚香，怎么可能因为这个昏厥？”
陆衡不信，叫张德全去调查。
不一会，张德全回来禀告道：“皇上，奴才查看了整个长宁宫，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太医又寻了个理由说：“许是太后年纪大了的缘故。”
陆衡这才放下心来。
“太后何时能醒？”
“这个……微臣也说不准。”
陆衡烦躁不己，他扫了一眼因为突发意外窃窃私语的妃嫔。
在中元节的祭祀典礼上发生这种事，难怪她们变得不安。
他看了眼抱着公主的徐妃和怀着身孕的薛美人，心想她们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
“你们回去吧。”
“是。”
众妃纷纷告退，最后只剩下一个姜拂。
“皇上，嫔妾想留下来照顾太后。”
陆衡看着她恳切的样子，没有拒绝，“也好。太后一向喜欢你，你就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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