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夜的舞台追光灯在七点准时亮起，暖黄的光晕裹着白色纱幔，像极了吕昭昭记忆里芬兰雪夜的橱窗。
她站在后台换衣间，指尖最后一次抚过裙角的蕾丝——那是今早刚从赫尔辛基寄到的，带着北极圈的冷意，此刻却被体温焐得发软。
"昭昭姐，该上场了。"工作人员探进头，目光扫过她怀里的相框，那是张西寸的空白照片，边缘泛着旧纸的毛边。
她深吸一口气，闻到松木香混着舞台的镁粉味——是唐辑舟常用的护手霜味道。
三天前整理相机包时，他的围巾滑出来，她偷偷闻过。
舞台中央的地灯在脚边亮起时，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背景音乐还响。
观众席的轮廓在暗幕里模糊成一片，但她一眼就捕捉到第三排最左边的身影：藏青色风衣，相机挂绳垂在锁骨处，手指正无意识地着什么——是登机牌，她认得那道折痕，上周在他教案里见过。
"唐辑舟。"她开口，声音比预想中稳，"我今天带了张照片。"
举着相框转身时，腕骨微微发颤。
空白的相纸在追光灯下泛着珍珠白，像极了三年前机场偶遇时，他弟弟脖颈间的银链——那时她偷拍的第一张照片里，那个穿米白毛衣的身影，原来只是他的孪生兄弟。
观众席传来细碎的抽气声。
她望着唐辑舟的眼睛，那里有她熟悉的慌乱，像极了上周他在书店翻错书时的模样。
但这次，他没有低头，而是一步一步走上台阶，黑色皮鞋踩过红地毯的声音清晰得像心跳。
"能给我看看吗？"他停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指尖悬在照片上方，又放下，"怕碰脏了。"
吕昭昭把相框递过去，触到他指尖的瞬间，两人同时颤了一下。
他的手比她凉，带着秋夜梧桐叶的温度。
"这张照片......"他的拇指抚过相纸边缘，"本来应该是我和小逸的合影。"
小逸是他弟弟的名字，她在他教案扉页见过。
此刻他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旧磁带，带着沙沙的杂音："他走之前总说，等春天来了，要去芬兰看你写的书，说你书店的橱窗灯，比医院走廊的亮堂。"
台下传来抽纸巾的声响。
吕昭昭看见第一排有个阿姨抹了抹眼角，但她的视线始终锁在唐辑舟泛红的眼尾——那里有颗小痣，她拍过他讲课时的侧影，总被他的睫毛扫得忽隐忽现。
"可他没来。"唐辑舟的喉结滚动，"我替他来了。"
"那很好啊。"吕昭昭突然笑了，伸手擦掉他眼角的湿意，"你看，你站在这里，比他高半头，书店的灯也还亮着。"
她从随身的相机包里摸出自己的单反，镜头对准他的瞬间，他下意识抬手挡脸，像每次她偷拍时那样。
"这次不许躲。"她按住他的手腕，相机贴在两人中间，"我要拍一张......"
快门声清脆响起时，唐辑舟的手还悬在半空，眼睛却弯成了月牙。
相纸在相机里缓缓吐出，上面是两张重叠的影子：她的白裙角勾着他的风衣下摆，他的相机挂绳和她的相机背带缠成结。
"这是我们的第西张照片。"吕昭昭把照片塞进他掌心，"第一张是机场的模糊人影，第二张是你等航班时的侧影，第三张是节目里你低头写名字——"她顿了顿，"现在，第西张里有我们的快门声。"
观众席突然响起掌声。
赵一宁第一个站起来，手掌拍得发红，嘴里喊着"在一起"，旁边的女嘉宾跟着吹了声口哨。
掌声像潮水般漫过舞台，吕昭昭看见唐辑舟的耳尖红到脖颈，却把照片攥得更紧了。
"昭昭姐，该切采访环节了。"场务举着提示牌在幕布后比划。
她刚要转身，余光瞥见舞台左侧的监控屏——林知遥站在导播台边，指尖捏着的台本被揉出褶皱，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在嘈杂的掌声里显得格外安静。
当赵一宁的掌声撞碎舞台上最后一丝静默，观众席像被点燃的星火。
前排抹眼泪的阿姨把纸巾团进掌心，举着应援牌的年轻女孩跳起来喊"在一起"，连向来端着的男嘉宾都跟着拍红了手背。
吕昭昭的耳膜被欢呼声震得发颤，却仍能清晰听见唐辑舟喉间溢出的轻笑声——像春溪撞碎冰壳的第一声脆响。
林知遥的冷笑就藏在这声浪里。
她捏着台本的手指关节发白，指腹蹭过被揉皱的"情感升华"环节标注，指甲在纸页上掐出月牙印。
导播台的红灯在她瞳孔里明明灭灭，她对着手机屏幕按下发送键时，尾指无意识地叩了叩台沿——那是她做节目策划时养成的习惯，每次确认关键节点就会这样。
热搜文案是她凌晨三点改的，"第西张照片"和"唐辑舟弟弟"两个关键词像两把钩子，足够勾住今晚所有未眠的看客。"戏"这个字从她齿缝里滚出来时，监控屏里唐辑舟低头看照片的侧影正被切到大屏，她盯着那抹专注的弧度，突然想起上周他拒绝修改告白词时说的"我只说真话"，喉间的冷笑便散了些，只剩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江临在观众席最右侧，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皱眉的轮廓。
他的拇指在对话框里悬了三秒，最终还是按下发送："你做到了。"这是他和唐辑舟三天前在烧烤摊喝啤酒时的约定——如果唐辑舟敢在镜头前说清小逸的事，江临就负责在台下当那个"默默注视"的见证者。
此刻他望着台上被灯光笼罩的两人，想起唐辑舟上周醉到眼睛发红时说的"昭昭的书店橱窗灯，小逸在病床上画过十七遍"，突然鼻子发酸，手指快速划拉着把手机塞进风衣口袋，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潮湿的情绪也一并藏起来。
唐辑舟确实没回消息。
他的注意力全在掌心那张照片上：相纸边缘还带着相机吐出时的温热，两人重叠的影子里，他的风衣角被吕昭昭的蕾丝裙勾出个小卷，像极了去年冬天他在赫尔辛基书店外，透过结霜的玻璃窗看见的——她伏案写书时，发梢扫过稿纸的弧度。
观众席的喧嚣渐远，他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着吕昭昭刚才说的"第西张里有我们的快门声"，突然就想起小逸最后一次清醒时，拽着他手腕说的"哥，替我去看看她的灯"。
此刻他把照片对折，轻轻塞进钱包最内层——那里躺着小逸的高中校牌，和一张泛黄的芬兰地图，地图上用红笔圈着"昭昭的书店"。
节目散场的提示音响起时，吕昭昭的高跟鞋在后台走廊敲出细碎的响。
她抱着相机包往出口走，发梢还沾着舞台的镁粉，路过化妆间镜子时，看见自己眼尾的泪痣被灯光晕成了淡粉——和唐辑舟刚才泛红的耳尖一个颜色。
秋夜的风裹着桂香撞进大门时，她一眼就看见路灯下的身影：藏青色风衣被风吹得鼓起，相机挂绳在胸前晃出小圈，他手里举着张照片，在路灯下泛着暖黄的光。
"给你的。"唐辑舟把照片递过去时，指尖擦过她手背，像片落进掌心的梧桐叶。
吕昭昭低头，看见那正是刚才相机吐出的那张——自己的白裙角和他的风衣摆交缠，两条相机背带打成个松松的结。
照片背面有行小字，是他的钢笔字："小逸说，要替他看亮着的灯；我想说，要替自己守着亮灯的人。"
"这一次，我不再逃避。"他的声音被风声揉得很轻，却比舞台上的追光灯更烫。
吕昭昭抬头，看见他眼尾的小痣在路灯下闪着光，像颗落在星河里的碎钻。
她伸手去碰他的指尖，触到一片温热——不再是秋夜梧桐叶的凉，而是带着体温的、鲜活的暖。
远处，录影棚的外墙灯次第亮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街角的便利店前，有个举着手机的身影闪了闪，快门声被风声揉碎，只余一声极轻的"咔嗒"。
吕昭昭回到后台时，化妆师正收拾着化妆品。
她把相机包放在化妆台上，拉链滑开的瞬间，一张照片从夹层里飘出来——是三年前在机场偷拍的，那个穿米白毛衣的身影。
她蹲下身去捡，余光瞥见镜子里自己的脸，和照片上唐辑舟此刻的笑影重叠在一起。
指尖触到照片背面时，她顿了顿——那里有行淡蓝色的字迹，是今天才写的，"第三张照片里，我其实早就看清了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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