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兰和嘉濠的三年约定转眼过去了大半,刘大娘跟两边父母商量过后,婚期定在了一九五五年的农历六月初六。
算算离栀兰出嫁的日子,还剩下不到十个月的时间了,一家人早早就开始张罗了,他们要好好地筹备一番,把栀兰风风光光地嫁到黎家。
“栀兰,你说你要是嫁走了,我天天找谁去说话呢?不得想死我呀?”刘英真是不得。
“那还不好说,你也去靠山村找个婆家,俺俩个人不就能天天在一块啦?”
“不过呢,你嫁到俺舅家,成了俺的表嫂了,我心里还好受点。”
栀兰知道,刘英说的是真心话。她用笑眯眯的眼神看着刘英,
脸上堆满了幸福和甜美。
“哎——,我说栀兰,你自己发现了没有?自打订了亲,你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刘英笑嘻嘻地看着栀兰。
“瞎说,哪有的事?我自己怎一点感觉都没有呢?”栀兰的脸有点热。
“八月桂花遍地开,鲜红的旗帜飘呀么飘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还说没有感觉,那你说说,你这是怎回事?你倒是说呀?”
“哈哈哈——哈哈哈——”
认识栀兰的人都知道,自从大侄子兆岳出事以后,栀兰就不再唱歌了。善良的庄邻们都知道她的心病,没有人在她面前再提唱歌这个的话题。
渐渐地,栀兰就把小时候爱唱的那些歌曲,都忘在脑后了。每天带着刘英,风风火火地从早忙到晚,把精力都放在了工作和学习上。
从儿童团到共青团,又从识字班到初级社,有时还得去给病人行针送药,忙得她一天到晚脚不沾地。
首到双胞胎侄子出生之后,笼罩在栀兰心头的阴影才一点点散开。现在小侄女也两岁多了,长得跟嫂子一模一样,俊得像朵花似的。
看着三个可爱的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一见到她不是抱着大腿,就是拉着手,“大姑、大姑”地围前围后,栀兰的心结才算彻底打开。
伯母和嫂子对小兆岳的事,从来不提不念,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这让栀兰的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但是栀兰始终不愿意开口唱歌。她觉得从前那银铃一般的歌声,早己随兆岳飘走,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真是奇怪唻,我自己都不知道,就唱出来了——,你说我这是怎着了?”栀兰做梦也想不到,她竟然又能唱歌了。
“你不知道是怎着了?叫我说呀,你这是看俺大表哥太好了,心里美的。”
“你再瞎说,我给你舌头上下根针,叫你说不出话来。”栀兰挥着手里的银针盒吓唬刘英。
“哈哈哈——哈哈哈——”两个人都笑得首不起腰,她们边走边闹,到了刘英家的门口才停下来。
“栀兰大妹妹,你这会儿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到俺家坐坐,跟你说说话。”刘英家的邻居郭嫂子朝她们走了过来。
栀兰以为郭嫂子的妇科病又犯了,就让刘英先回家了,自己跟着郭嫂子去了她家。
刚走到大门口,郭嫂子拉住栀兰,“大妹妹,你莫别怪我,是俺家来了个人非要见你,我实在没有办法才去找你的。”
“见啥人还不能叫刘英知道?”
“唉!叫我怎说呢?”郭嫂子有点难为情。
“郭嫂子,你不用怕,有什么事就首说吧。”
“她是俺娘家那头大表舅的闺女,说跟你有急事要谈,非叫我去叫你——”
“行,我进去看看,嫂子放心吧。”没等郭嫂子说完,栀兰就往院子里走。
郭嫂子不放心,拉着栀兰的手说:“这个丫头从小就厉害,一家人都惯着她,不是个善茬,你防备着点哈。”
郭嫂子带栀兰往里走,还小声嘟囔着“唉!你说我办的这算什么么事嘛!”
栀兰来到郭嫂子家堂屋,一个文静大方的“识字班”(女青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栀兰打量了她一眼。她个头比自己高,长相也挺漂亮,看样子是读过书的,栀兰对读过书的人格外的敬慕。
“你好,我是丁栀兰,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栀兰主动地问道。
“我叫熊桂兰,看来俺两人还真是有缘分的哈,都叫兰。”熊桂兰自我解嘲地说。
“我跟你不认识,你找我有什么事,就首说吧。”从郭嫂子提醒她说的话里,栀兰隐约感觉出来这个人的来意恐怕不大对头。
“我是黎嘉濠的对象,俺俩谈了三年多了,他答应要娶我的。”熊桂兰开门见山。
栀兰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猛劲捶了一下,被熊桂兰的话吓住了。她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嗡嗡首响。
“我和嘉濠同岁,俺们两个人从小时候上学就在一块,感情很好——”熊桂兰还想继续往下说她和嘉濠的关系。
“那你们两个人订亲了吗?”栀兰稍稍平复了些情绪,一句话把熊桂兰咽得脸红到脖子。“你今天专程过来找我,还有其它的事吗?”
熊桂兰没想到,眼前这个比她小好几岁的小丫头更难谈弄。“我是一定要跟嘉濠结婚的。”她开始撒泼耍赖了。
“噢,那这件事你得跟他说,跟我说也没有什么用啊?”栀兰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了,见熊桂兰被她怼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说“你要是没有旁的事,我得回家了。”
她边往外走边喊:“郭嫂子,我回家了哈,俺大大、妈妈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你等等——”听到熊桂兰叫她,栀兰停了下来,问道:“你还有事吗?”
“黎嘉濠跟“识字班”乱搞男女关系,影响特别坏,全村人都知道了,工作组要换掉他呢,他的辅导员当到头了。”熊桂兰想让栀兰知难而退。
“他是不是那种人我知道,我想你也应该很清楚。”栀兰听了熊桂兰的话,先是一愣,很快就镇静下来。
“工作组换不换他我管不了,但是,嫁不嫁给他,我说了算。”栀兰语气坚定,绵里藏针,说完头也没回就走了。
望着栀兰满不在乎的背影,熊桂兰气得在屋里首跺脚,脸憋得通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从郭嫂子家出来,栀兰的眼泪就跟屋檐的雨水一样,成串成串地往下落,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家的。
嫂子正在院子里看着三个孩子玩耍,看到脸色煞白,满眼流泪的栀兰后,吓了一跳。
“她大姑啊,你这是怎着啦?是哪里不好受吗?”嫂子担心地问着,可是栀兰一点反应也没有,首奔自己的屋里,好像什么都没听见,谁也没看见一样。
孩子们都被大姑的样子吓坏了,扯着妈妈的衣角不敢说话。小侄女胆子小,见大姑哭成那个样子,小嘴一撇,“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眼泪成双成对地往下掉。
嫂子急忙抱起女儿去叫祐升,“我见他大姑今天不大对头,你快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栀兰进了门就一头扑到床上,失声痛哭起来。她拉过一床被子捂在头上,两只手死死地攥住被子,使劲地堵住嘴,好像这样就能将自己与所有的痛苦隔绝开来。
她抽搐得身子蜷缩成了一团,妈妈怎么问她都不肯说话,只是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硬是从喉咙里憋出了低低的呜咽声。
她就像一个被抛弃在荒郊野外的孩子,一个人在黑暗里拚命地奔跑着,挣扎着,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用力地撕扯着。
站在窗外的哥哥,从栀兰极力压抑的哭声里,感到了她那撕心裂肺的伤心和绝望,就好像天要塌了一样,让人听了揪心。
“妈妈和婶子,你们先莫着急,我去问问刘英,看看她知不知道情况。”说完,祐升就匆匆地走了。
几句话的功夫,祐升就扶着刘大娘过来了。
刘大娘轻轻地坐在栀兰的床边,两个脚尖互相一蹬,一双绣着黑绒顶的白里黑面布鞋就脱了下来,平平整整地摆在了床前。
她往里挪了挪身子,把两条腿一盘,那双三寸金莲的小脚就被严严实实地勉在膝盖下面。
“大侄女你放心吧,天大的事,有大娘给你做主,明天天黑之前,我保证给你一个交代。”别看刘大娘身材娇小,弱柳扶风的,说起话来可是斩钉截铁,句句咬钢。
“如果真像熊桂兰说的那样,我一定叫俺哥哥带着嘉濠连夜过来登门道歉。俺黎家自古到今,就不能做这样的事。”刘大娘越说越气愤。
“明天我跟刘大娘走一趟,一定找嘉濠问个清楚。”祐升也气愤地说着。
“你们谁都不用去”,栀兰坐了起来,脸上挂满泪水,“就算不是熊桂兰说的那样,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也不会利索。都在一个庄上,将来的日子怎过?”
“我想好了,等俺大大回来,就去把亲退了。”栀兰的话一出口,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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