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清明后的汶川板房区飘着冷雨，李素兰蹲在临时仓库前，指甲掐进一袋泛着诡异粉晕的彩棉——这是棉农老王送来的"汶川粉"棉，pH试纸显示碱性超标，和向阳设计稿上"重生向阳花"的鲜亮色泽判若云泥。向阳踩着胶鞋冲过来，检测报告被雨水洇得模糊："妈！十吨彩棉全废了，棉农老王说这是'抗灾新品'！"
板房区管委会主任老周踩着过膝雨靴走来， 文件夹上的安置房窗帘招标单滴着泥水："李老板，一万套窗帘，要求抗菌、阻燃，限价三十块一米。"合同附件的"德国环保认证"印着模糊的烫金章，李素兰用指甲刮过，金粉簌簌掉落——和ZARA去年送的圣诞礼盒工艺如出一辙。更刺眼的是背面的咖啡渍，正是张arno常喝的Lavazza特浓款。
"三十块？"向阳猛地抬头，雨珠滴在合同上，"我们彩棉成本都要西十，ZARA报二十八肯定用黑心棉！"老周叹着气搓手，胶靴在泥地里碾出深坑："上头压着造价，说要'市场化竞争'..."他瞟向远处ZARA的蓝色帐篷，那里正播放着"进口环保布艺"的广告，模特身上的旗袍和蝴蝶服饰去年的爆款设计雷同。
深夜的板房办公室，李素兰戴着老花镜啃《政府采购法》，荧光笔在"评分标准"页划出波浪线。向阳抱来电脑："妈，ZARA的投标文件用了'围标策略'，他们联合三家公司报高价，就等我们降价。"母女俩用红笔在招标文件上圈出陷阱，窗外的板房区广播正播放《歌唱祖国》，歌声里混着钢筋切割的噪音。
"得找专业会计。"李素兰拨通成都表姐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成本核算要细化到每寸布料。"表姐的川普带着火气，"ZARA肯定用了阴阳合同，明面报低价，暗地换材料！"李素兰记下要点，笔尖在纸上划出深深的痕，想起1998年下岗时连工资条都看不懂的自己。
ZARA展位前围满了看样的采购商，金发模特甩着"环保布艺"窗帘："德国工艺，抗菌率99%！"李素兰突然挤进去，用火机燎烤布料边缘——化纤融化的刺鼻味让人群后退，"ZARA的布料含甲醛3.2mg/m3，是国标的32倍！"向阳同步展示检测报告，手机里播放着棉农老王侄子偷换布料的监控录像。
"血口喷人！"ZARA代表马克推开李素兰，西装袖扣刮到她的围裙。王桂兰突然转动轮椅挡在前面，竹拐杖点着地上的布料碎片："1959年我救山民时，用板蓝根染的布都比这干净！"老人从针线包摸出1958年的棉被残片，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与ZARA的黑心棉形成惨烈对比。
"李女士，阻燃处理会改变布料透气性。" 突然响起的法语中文带着口音，法国建筑师皮埃尔蹲在泥地里，工装裤沾着红胶泥，"我设计的安置房通风系统，需要甲醛≤0.08mg/m3的布料。"他的钢笔在图纸边缘划出向阳花，花瓣弧度和王桂兰的锁边针脚分毫不差。向阳突然发现，他握笔的姿势和母亲绣绷时一模一样。
皮埃尔的蓝眼睛在雨幕中闪烁："我祖母1949年在中国买过绣片，针脚和您的很像。"他褪下银镯子，内侧刻着模糊的中文"兰记"——正是李素兰母亲的染坊名号。李素兰的心跳漏了一拍，想起母亲日记里提到的"法国海员"，雨珠落在镯子上，将"兰记"二字晕染得格外清晰。
住建局招标会上，ZARA律师拍着"德国认证"咆哮："蝴蝶服饰恶意中伤！"李素兰突然扯开帆布包，倒出半床1958年的公社棉被："这床棉被晒了三个日头，甲醛0.01mg/m3！"向阳同步播放修复的纪录片，画面里梳着麻花辫的姑娘们在晒棉场翻动棉絮，画外音是王桂兰年轻时的嗓音："棉絮晒够三晌，虫蛀霉斑全跑光。"
皮埃尔突然呈上建筑图纸："ZARA的通风设计故意掩盖甲醛超标！"他用钢笔尖戳穿图纸夹层，掉出ZARA向棉农老王转账5万的小票，"附言'彩棉合作款'，而这批棉的pH值高达9.2！"全场寂静中，李素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极了1998年下岗时缝纫机停摆的最后一声咔哒。
招标会结束后，李素兰在ZARA展位捡到半杯冷咖啡，杯底沉着Lavazza的咖啡渣。向阳突然拽住她："妈！棉农老王的银行流水显示，那5万块来自'上海锦宏贸易'——注册地址在ZARA上海总部！"雨越下越大，板房区的广播响起《东方红》，李素兰望着ZARA物流车溅起的泥花，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大基建潮里，要辨清哪是棉絮哪是刀。"
皮埃尔递来纸巾擦手，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银镯子。两朵向阳花在雨幕中倒影重叠，李素兰突然发现，他袖口的污渍形状，和母亲日记里画的"敌特电台频率"惊人相似。远处的板房顶上，一只衔着棉絮的燕子掠过，棉絮在雨中泛着诡异的粉晕，像极了ZARA展位上那批黑心棉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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