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夏至的北京，老槐树枝叶间漏下的阳光烫得青石板发裂。李素兰坐在院中的布机前抛梭，听见傻柱在井台边压水的吱呀声，突然戛然而止——他准是又在偷偷看她织布时扬起的裙角。
梭子穿过经纬线的沙沙声里，李素兰瞥见傻柱藏在槐树后的手背。他袖口磨出的破洞边缘，新缝了圈细密的锁边针脚——是她昨夜趁他睡熟时补的，用的是母亲传下的"蝉翼锁边"，针脚细得像槐树叶的脉络。
"素兰妹子。"傻柱突然从树后转出来，手里捧着个豁口的粗瓷碗，"井水湃的西红柿，凉。"碗沿沾着圈淡淡的牙印，显然是他先试过温度。李素兰接碗时，触到碗底刻着的细痕——是三道歪歪扭扭的弧线，和布机上她织错的纬线弧度竟分毫不差。
布机的综框起落间，李素兰想起今早发现傻柱藏在煤棚的布角。那半块蓝粗布上用粉笔画着未完工的蝉纹，旁边压着本磨破封面的《纺织女工》——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海棠叶，叶脉走势和她正在织的"蝉鸣纹"完全重合。
"哥，你画的蝉..."她话没说完，傻柱就把脸埋进碗里猛喝西红柿汤，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布机的梭子突然卡住，他慌忙放下碗来帮忙，指尖擦过她的手背时，腕上的银镯子突然发烫——那是母亲留下的，此刻正对着布机下的木楔子轻轻震颤。
三大妈端着洗衣盆路过时，故意把水泼在布机旁："哎哟，素兰织这么花的布，给谁做新衣裳呀？"傻柱噌地站起来，挡在布机前："三大妈，素兰...素兰给供销社织的！"李素兰拽了拽他的衣角，对三大妈笑："大妈，随便练练手。"
三大妈哼着走了，傻柱蹲下来帮她理线："素兰妹子，我是不是又说漏嘴了？"李素兰把梭子塞进他手里："你说得对，这布...是给懂它的人。"两人的手指同时握住光滑的木梭，蝉鸣声里，她听见他的心跳和布机的踏杆声奇妙共振。
深夜收工后，李素兰在布机下发现块异样的木楔。月光透过槐树叶隙，木楔显影出母亲的字迹："1968年夏至，蝉鸣纹要织七遍，梭心藏着傻柱的心跳。"她摸出藏在梭心里的铜片——那是今早从傻柱袖口掉的，此刻正随着远处的蝉鸣轻轻震动。
傻柱抱着新劈的木柴进来时，看见她对着木楔发呆："素兰妹子，咋了？"李素兰没说话，只是把铜片贴在他胸口。铜片突然发出蜂鸣，和布机的综框声、窗外的蝉鸣声融为一体。傻柱的耳朵红得像熟透的西红柿，突然从柴堆里摸出个布包："给...给你的。"
布包里是块染着蓝紫色的土布，上面用白线绣着只振翅的蝉——针脚粗糙却执拗，像极了傻柱看她时的眼神。"我...我跟张大娘学的。"他声音发涩，李素兰却看见布角绣着半朵向阳花，和她银镯子上的刻纹严丝合缝。
秦淮茹的咳嗽声从隔壁传来，惊飞了槐树上的蝉。李素兰摸着土布上的蝉纹，突然觉得1968年的夏天，所有的燥热都己在这匹布纹里，织成了带着蝉鸣的凉风。银镯子在手腕上轻轻发烫，却不再发出蜂鸣——它终于懂得，有些密码不必破译，就像布机旁的梭影，和傻柱掌心里的温度，早己是岁月最暖的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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