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儿。”
王夫双臂环着舒琅的脖子，一手虚掩着，另一只手极其隐蔽地指向右前方，
“瞧见没？右前方八米那个白白净净的小郎君，眼看就要把边上那个黑胖解差拿下了。”
舒琅循声望去。
刚锁定目标，便见那小郎君脚下“哎哟”一声，一个踉跄，正好被黑胖解差眼疾手快地扶住。
小郎君的身子瞬间软若无骨，整个儿倚进解差怀里。
解差趁机牢牢箍住纤细腰肢，埋头在其耳畔低语着什么，温热的气息喷在对方羞红的颈侧。
那小郎君果然配合地垂首，虽作羞涩状，身体却依恋般扭动轻蹭，换来解差更加放肆的揉捏……
“爹，厉害啊！这眼力劲儿！”舒琅由衷佩服。
“喏，有了这个开头，动心思的可不止一个两个了。你看那边、还有那边……都在瞄合适的‘靠山’呢。”
王夫叹口气，“这一路山高水长，世道艰难，男人家没个依靠，太难活下去了……唉，男人命苦啊！还好爹有我女~”
舒琅深以为然。
她向来尊重生存之道，无关风月。
想当初她风光时，也从未看轻过风月场里的男儿郎——凭本事吃饭，谁又比谁高贵？当然，她自己也曾是个吃白饭的……
嗯，感谢娘！感谢爹！
“哎哎！琅儿琅儿！快看！有人盯上小王大人了！这小子有胆识！小王是头领，还生得那般……生人勿近！”
胡王夫的声音带着点兴奋，难为他用了这么个中性词——那肉饼和裹腿布的情分，功不可没！
舒家人都留意着舒琅和王夫呢，两人声音虽小，却不耽误其他人顺着视线瞧热闹。
表叔本就是个人精，又当过商贾的如夫人，眼光更是毒辣。
他踮脚瞅了两眼，立刻小声否定：“不成，这小子没戏！王大人不吃这套！”几个年长些的也纷纷点头。
舒琅和几个年轻人则一脸茫然，没看出门道。
“你们年轻，不懂这里头的门道。看好了，”表叔压低声音，如数家珍，
“那小郎君乍看身段还行，侧脸也算清秀，可你们细瞧他那股子劲儿——举手投足透着老练，偏要装羞带怯，太假！哎呦我的老天爷，那腰扭得，恨不得拧成麻花！不行不行，小王大人虽说……咳，面冷了点，但对咱们多仗义？可不能栽在这种人手里！”
话音未落，只见马上的王朝眉头紧锁，几乎能夹死苍蝇，手中鞭子“唰”地一声，带着凌厉的风声就抽了过去：
“滚！”
刚才还风情万种的男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缩回了队伍里。
王朝竟鬼使神差般，扭头朝舒家方向冷冷瞥了一眼，随即一夹马腹，头也不回地冲到了队伍前头。
然而……前门拒虎，后门进狼！
很快，一个满口黄牙、面相猥琐的差役便凑到了那碰壁的男人身边：
“王头儿瞧不上？姐姐稀罕你这种小骚蹄子！跟姐姐去‘方便方便’，以后姐姐罩着你！嘿嘿嘿……”
污言秽语喷涌而出，“跟姐姐到旁边‘说说话’，保管让你舒坦……”
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下脱离了主队，钻进路边半人高的灌木丛。其他差役甚至嬉笑着交换眼色，对此早己习以为常！
“好家伙！光天化日，这就……这么奔放的？！”表叔表过忠心后，彻底不拿自己当外人，嘴上也越发没把门。
“管好你的嘴！我琅儿还小呢，什么腌臜话都往外喷！”胡王夫立刻低声呵斥。
表叔立刻陪笑：“表哥，我这是给丫头上实践课呢！让她见识见识人心险恶！省得以后被小白脸哄骗了去！”
王夫狠狠剜了他一眼，语气稍缓：
“话糙理不糙！琅儿，你记住了，越是那长得漂亮、说话好听的男人，骗起人来才越心狠手辣！长点心眼！”
舒琅……
嗯，谨遵父叔混合双打版《防骗手册》教诲！
舒琅正虚心接受她爹和表叔的“两性关系防骗指南”，队伍后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像是有人倒下了……头发都白了，看不清模样。”王夫位置高，看得远。
舒琅脚步未停，连头都懒得回。
差役们更是熟视无睹，连队伍的速度都未放缓片刻。
“唉……就这么丢在路边了。这么大年纪流放，也是遭罪……”王夫重新在女儿背上趴好，语气平静，“这人世啊……”
“爹？”舒琅有些意外，“您以前最爱布施修桥，遇上灾年还开粥棚呢。刚才我还担心您要……”
“傻囡囡！”王夫拍她一下，“此一时彼一时！咱们现在都是泥菩萨！是好是歹谁能看得清？连他自家人都不管，爹难道要把这大累赘压你身上？”
语气理智得近乎冷酷。
舒琅心头一暖：原来她娇花似的爹，在这炼狱流放路上，也默默长出了保护家人的荆棘盔甲。
幸好不是圣母圣父心爆棚！
他们旁边，正是之前被舒琅“忽悠”过口粮的小解差。她甩着鞭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插话：
“王夫说得在理！那老货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装神弄鬼，给人家内院男眷驱邪，逼人喝他画的符水捞钱，硬是不让请正经大夫。听说就因为他，好几个好人家的儿郎给耽误了！还专挑孕夫下手，骗钱害命，好几家都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真是报应不爽！”周围听到的几个上了年纪的男犯，纷纷合掌念佛。
又行了一段。
“琅儿……爹腿麻了。” 王夫在女儿背上不适地动了动，声音不大，顿时收获了不少无声的、混杂着羡慕嫉妒恨的眼刀。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日头西沉，橘红色的晚霞铺满天际。因出发耽搁，今日注定赶不到驿站了。好在时值盛夏刚过，夜里倒也不至于冻着。
流放队伍最终在一片茂密的林子边缘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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