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首到双腿传来麻木的刺痛，贺诗妍才像一具被抽掉提线的木偶，僵硬地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不远处的酒店。
推开门，暖气扑面而来，却丝毫驱不散她骨子里的冰寒。
房间里死寂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沉重而压抑。
她甚至不敢开灯，任由窗外透进来的、城市永不熄灭的光线在房间里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身体里紧绷了一整天的弦骤然崩断，疲惫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甚至来不及脱下外套，就一头栽倒在松软的床上，西装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并不舒服。
意识昏沉，但苏钬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眼睛，陈广生最后那受伤又隐忍的眼神，却在她脑海里疯狂交织、撕扯，让她头痛欲裂。
就在这意识模糊的边界，枕边的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幽冷的光线在昏暗的房间里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贺诗妍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将手机扫落在地。
但身体却像是被那光线钉住了，动弹不得。
她死死盯着屏幕，看着那个没有名字的号码在屏幕上固执地跳动、震动，嗡嗡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敲击着她的耳膜和神经。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屏住呼吸，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电话那头传来的所有气息。
短暂的电流杂音后，苏钬低沉的声音缓缓流淌出来，带着一种经过精密计算的、刻意放缓的慵懒，像情人间的低语，却字字淬毒：“妍妍，到酒店了？”
贺诗妍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一丝清醒的恨意。“苏先生真是关心备至。”
她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连我临时落脚的地方，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呼气声，像是某种无声的轻笑。“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避重就轻，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温和。
与之前休息室里那条挑衅短信和此刻无处不在的监控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比，“晚上没吃东西？你的胃不好，别折腾自己。想吃什么，我让人送过去。”
“不劳费心。”贺诗妍立刻拒绝，声音冷硬。
“不吃饭可不行，你有胃病，忘了？”苏钬的声音里终于泄露出一点真实的笑意，带着一种掌控猎物般的愉悦，“粤菜可以吗？分量很小的，你就当垫垫肚子。”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或者……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亲自过来陪你？”
“不用！”她几乎是尖声喊出来，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和厌恶，“我吃不下，苏钬，你到底想怎么样？把我关在你眼皮底下，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像对待一个囚犯一样？”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几秒钟后，苏钬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褪去了那层虚伪的温和，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令人胆寒的偏执：“妍妍，你永远是我的公主。
只是，公主需要保护。
外面的世界太复杂，像陈广生那种不自量力的人，只会给你带来危险。
离他远点，离所有试图靠近你的人远点，安安静静地待在我为你划定的安全区里，这才是你该走的路。”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却又冰冷刺骨，“启宸现在拿到了钱，前途大好，不是吗？只要你乖一点，别再做让我不高兴的事，它会很安全。你的心血，我会替你好好看着。”
贺诗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这哪里是保护，这是赤裸裸的宣告——启宸，她视若生命的事业，己经成为他手中最有力的筹码，一个可以随时捏碎来惩罚她不“乖”的筹码！
“乖？”贺诗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绝望而扭曲，“像以前那样，做你苏钬身边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还要替你顶罪的狗吗？”
过往不堪的回忆汹涌而至，让她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妍妍！”苏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刺痛般的怒意，“过去的事，不要再提。那是个错误，我们都付出了代价。现在，我只想要你回来，回到我身边，别逼我用你不喜欢的方式。”
“我不可能回去！”贺诗妍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用尽全身力气砸出去，“我告诉你，我不稀罕你的喜欢，你最好滚得远远的，死变态。”
剧烈的情绪波动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像是要挣脱束缚跳出来。
电话那头，苏钬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诡异的、近乎叹息的温柔，却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毛骨悚然：“妍妍，你对我生气是应该的，但你一首都很聪明，比起对抗，顺着我来，你才会得到想要的礼物，对吗？”
“礼物？”贺诗妍的声音尖锐得刺耳，带着浓浓的讽刺，“你到底明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占有欲，你只是觉得我没有仰望你，你就急了，你就是一个纯粹的变态，懂了吗？苏钬。”
剧烈的情绪波动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像是要挣脱束缚跳出来。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和恶心，猛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大口地喘着气，仿佛要汲取一点自由的空气。
电话那头，苏钬似乎听到了她急促的呼吸声。
他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诡异的、近乎叹息的温柔，却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毛骨悚然：“妍妍，你看，你总是这么倔强。这样对你不好。放松点，听话，深呼吸。
只要你听话，启宸会很好，你也会…很好。”
“听话？”贺诗妍对着手机嘶哑地低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这个听话是指，接受被你当成金丝雀一样圈养的现实吗？苏钬，你做梦！” 话音未落，她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对话，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按下了挂断键。
“嘟…嘟…嘟…”
忙音像丧钟一样敲打着贺诗妍的耳膜。
她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手机从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在床上，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眼泪终于决堤，汹涌而出。
不是恐惧身体的疼痛，而是恐惧这种灵魂被一寸寸剥夺、自由被一点点蚕食的绝望。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贺诗妍的目光茫然地落在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
苏钬终于撕下了最后一点伪装的温情，露出了它最狰狞、最可怖的本质。
他想彻底摧毁自己的意志，把她的人生轨迹都彻底抹杀，只留下一个完全依附于他的提线木偶！
她挣扎着爬起来，踉跄地冲进浴室，拧开冰冷的水龙头，疯狂地用冷水泼洗着自己的脸。
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却丝毫无法冷却心头的惊涛骇浪和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水流哗哗作响，冲刷着她脸上的泪痕。
她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脸色惨白如纸，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角和脸颊，眼底布满了惊魂未定的血丝和深不见底的绝望。
镜子里的女人，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哈…哈哈……”贺诗妍看着镜中人，喉咙里突然溢出几声破碎的、如同呜咽般的惨笑。笑着笑着，更多的眼泪无声地滑落。
原来，重生后的自己，也还是斗不过苏钬，她以为的暂时安全，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大、更无形的囚笼。
苏钬用冰冷的现实给她上了一课：她的反抗，她的挣扎，在他那病态而强大的掌控力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甚至不需要亲自现身，仅仅一个电话，就能将她再次逼入绝境。
启宸的融资成功，搬离陈广生的家，这些她以为的进展和自我保护，在苏钬眼中，恐怕只是一场他主导的游戏里，允许她暂时拥有的“奖励”。
贺诗妍关掉水龙头，浴室里只剩下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冰冷的瓷砖间回荡。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无力地滑坐到湿漉漉的地面上，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太累了。
从身到心，都像是被彻底碾碎，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去愤怒，去恨，甚至去思考。
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将她彻底淹没。苏钬用最残酷的“温柔”，碾碎了她刚刚在谈判桌上建立起的、那点可怜的盔甲和斗志。
贺诗妍抬起泪眼模糊的脸，茫然地看着浴室磨砂玻璃窗外透进来的、城市永不熄灭的浑浊光线。
未来像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头顶，看不到一丝光亮。
她该怎么办？
她还能怎么办？
这个念头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被她遗忘在卧室地毯上的手机，屏幕忽然又微弱地亮了一下，发出极其短暂的一声震动提示音。
不是来电。
是一条新信息。
贺诗妍的身体瞬间僵硬，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她死死盯着浴室门口的方向，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感交织在一起。
是苏钬？他又想说什么？新的“关心”？还是宣告他下一步的掌控？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久久没有动弹。
最终，那点微弱的光亮，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坐标，还是驱使她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一步一步，如同踩在荆棘上，走向那片亮过一瞬的黑暗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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