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临水镇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里,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腥甜味儿。
宋卿笙背着她那个标志性的小包袱,这次里面除了“家当”,还多塞了两个硬邦邦的粗面窝头,那是卫骁友情赞助的“干粮”,此刻正蔫头耷脑地跟在卫骁身后,朝着镇西方向进发。
卫骁今日换了一身更不起眼的灰褐色短打,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家伙。他步履沉稳,像座移动的铁塔。宋卿笙跟在他后面,两条小短腿紧倒腾,感觉像是在挑战马拉松。
“卫大哥……”宋卿笙喘着气,试图用聊天缓解紧张,主要是她自己紧张。
“你说……那老鸦嘴,为啥叫这名儿啊?是因为乌鸦多吗?听着就挺……不吉利的哈?”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点,但尾音还是有点发颤。
卫骁头也没回,声音浑厚,带着点无语:“大概吧。不过现在不是研究乌鸦的时候。”
他顿了顿,补充道,“待会儿到了地方,跟紧我。别乱跑,别乱摸,尤其别乱说话。让你看什么就看什么,让你听什么就听什么,懂?”
“懂!必须懂!”
卫骁撇开眼睛,没再理她。
越往西走,人烟越稀少。官道渐渐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土路,两旁是茂密的芦苇荡,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窃窃私语。宋卿笙的小心脏也跟着那沙沙声,一颤一颤的。
“卫大哥,”她又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像地下党接头,“你说……水匪会不会突然从芦苇荡里跳出来?像……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嗷呜一声那种?” 她做了个夸张的张牙舞爪动作。
卫骁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电视剧?嗷呜?他浓眉拧起。
“水匪也是人,不是山魈精怪。就算有埋伏,也不会嗷呜。”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如何跟这个满嘴胡话的家伙沟通。
“……他们一般喜欢敲闷棍。”
宋卿笙:“……”
谢谢,更害怕了!闷棍更吓人好吗!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后脑勺,感觉那里凉飕飕的。
又走了一段,空气中隐隐飘来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像是河水淤泥的腥气,混合着某种东西泡烂了的腐败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咸?
“到了。”卫骁沉声道,在一个岔路口停下。
前方不远,河道在这里拐了个急弯,形成一片回水浅滩,岸边怪石嶙峋,像一群蹲伏的乌鸦——老鸦嘴。
滩涂上,还能看到一些散落的、被水泡得发黑的木头碎片。
宋卿笙瞬间屏住呼吸,小脸绷紧,进入一级警戒状态!
她学着卫骁的样子,猫着腰,躲在几块大石头后面,只探出半个脑袋,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雷达似的扫视着现场。
现场比她想象的还……惨烈,或者说,荒凉。
一艘破船的残骸半沉在浅滩里,露出的部分焦黑一片,船底确实有个狰狞的大洞,边缘参差不齐,看着真像被什么东西暴力凿开的。岸边散落着一些浸透了水、己经发硬发黄的粗麻布袋,有些袋子破了口,露出里面灰白色的、结块的盐粒。
“盐包!真的有盐包!”宋卿笙压低声音惊呼,指着那些破袋子,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柳姐姐没骗人!真的是盐船!船底好大的洞!看着就吓人!”
她努力回想电视剧里侦探勘察现场的样子,试图看出点门道,“卫大哥你看!这洞口边缘……像不像被……呃,被大鲨鱼啃的?” 她实在想不出更专业的词了。
卫骁:“……” 他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低声道:“闭嘴,仔细看周围痕迹。”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岸边泥地、芦苇丛,寻找着脚印、车辙或者其他可疑痕迹。
宋卿笙立刻噤声,努力瞪大眼睛“仔细看”。
泥地湿滑,脚印很杂乱,有深有浅,有大有小,像是很多人来过。还有几道比较深的车辙印,从岸边一首延伸到芦苇荡深处。
“卫大哥!车辙印!”宋卿笙像发现新大陆,指着那印子,“往芦苇荡里去了!肯定是他们运东西的痕迹!” 她为自己的“敏锐观察力”感到一丝小得意。
卫骁点点头,示意她跟上,两人沿着车辙印小心翼翼地深入芦苇荡。越往里走,那股腐败的咸腥味越浓。光线也暗了下来,高高的芦苇几乎将他们淹没,沙沙声不绝于耳,更添几分诡异。
宋卿笙紧张地揪着卫骁的衣角,但被卫骁嫌弃地甩开了,小碎步紧跟着,嘴里还在无声地碎碎念: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妖魔鬼怪快离开……卫骁大哥法力无边……”
主打一个精神胜利法。
突然,卫骁猛地停下脚步,蹲下身,拨开几丛芦苇。
宋卿笙差点撞到他背上,吓得一哆嗦:“怎、怎么了?”
只见芦苇丛下的泥地里,赫然散落着几块……骨头?
旁边还有一小堆燃烧过的灰烬,灰烬里似乎埋着些没烧尽的布片,颜色像是……官差的皂靴?
宋卿笙倒吸一口凉气,脸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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