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时，临水镇码头。
夜色如墨，只有零星灯火和河水拍岸的声音。季宴礼并未亲至，坐镇“李府”指挥。
卫骁和秦凛带着一队精锐暗卫潜入了水龙帮的码头仓库区。
宋卿笙也跟来了，被季宴礼点名带来的。
理由是：“你带回来的消息，去看看结果。”
宋卿笙内心哀嚎：这是要让她亲眼见证暴力拆迁执法现场吗？她只想当个安静的复读机啊！
她将随身携带的草药包使在了身上，好混淆视听。
仓库区守卫森严，但在秦凛和卫骁这种级别的高手面前，形同虚设。
他们精准地找到了丙字七号库。厚重的铁锁在秦凛手中如同泥捏，悄无声息地断裂。
仓库门被推开一条缝，一股浓烈到刺鼻的、混合着灰尘和某种特殊咸腥的味道扑面而来，卫骁点燃一支特制的火折子，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仓库内部。
宋卿笙跟在后面，踮着脚往里看。
只见巨大的仓库里，堆满了麻袋，垒得像小山一样高。但麻袋上印着的，并非什么“米粮”字样，而是一个个模糊的、被刻意涂抹过的标记。一些麻袋破损了，露出的不是白米，而是灰白色、颗粒粗糙的……盐！
是私盐！而且是数量极其庞大的私盐！比老鸦嘴那几包不知多了多少倍！
“我的天……”宋卿笙捂住嘴，防止自己惊呼出声。
这规模！这架势！这才是真·盐枭的手笔啊！
卫骁迅速检查了几个麻袋，脸色凝重地低声道：“不是贡盐的包装和成色，是私盐作坊的粗盐。但数量惊人，足够供应小半个江南道！水龙帮……好大的狗胆！”
就在这时，仓库深处似乎传来一点极其轻微的异响！像是……老鼠？
秦凛眼神一厉，身形如电般射向声音来源！卫骁也立刻跟上，将宋卿笙护在身后。
宋卿笙紧张地攥紧了拳头，心提到了嗓子眼。
很快，秦凛拎着一个瘦小如猴、吓得浑身筛糠的男人回来了。
那人穿着水龙帮底层帮众的衣服，显然是留在这里看守的倒霉蛋。
“说！这些盐是谁的？什么时候运来的？要运到哪里去？”卫骁的声音如同闷雷，带着迫人的威压。
那瘦猴吓得屁滚尿流，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是、是帮主让存的！就、就前几天晚上，好几艘船偷偷运进来的！听、听说是‘三爷’的货！只是暂时存放在这儿！等、等风头过了，就……就分批运走！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就是看仓库的！”
三爷！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重重迷雾！季宴礼在京城的主要对手之一，三皇子！
果然有京城的手在背后搅动！
卫骁和秦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
李府，后院小亭。
行动大获成功，拿到了关键证据，锁定了幕后黑手，季宴礼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丝。
离七日之限还有几天，后续的收网和布局还需要时间，但最关键的突破口己经打开。
夜色如水，凉风习习。
季宴礼难得地没有在书房处理公务，而是独自坐在后院的小亭子里，面前石桌上放着一壶酒，两只酒杯。
他似乎在等什么人。
宋卿笙被秦凛“请”了过来。
她心里打鼓，古代还要加班啊…？
“坐。”
季宴礼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声音比白日里少了几分冷硬。
宋卿笙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坐下，只敢坐半个屁股。
季宴礼没看她，自顾自倒了两杯酒。
酒液清澈，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晕，散发出清冽的香气。
他推了一杯到宋卿笙面前。
宋卿笙看着那杯酒，又看看季宴礼。
这是……要请她喝酒？
鸿门宴？还是……犒劳？
“今夜之事，你带回的消息，功不可没。”季宴礼端起自己那杯，声音平淡，却让宋卿笙心头一跳。
他……这是在夸她？
“小的……小的不敢当，都是二爷运筹帷幄，卫大哥秦大哥神勇无敌……”
宋卿笙赶紧谦虚，心里却有点小雀跃。咸鱼也有被肯定的一天！
季宴礼没理会她的马屁，目光落在她脸上。
月光下，宋卿笙的脸颊似乎比初来临水镇时圆润了些许。
不再是那种面黄肌瘦的凹陷，透出一点健康的红晕，营养不良导致的干枯发黄的发梢，在吃饱穿暖后也隐隐有了些光泽，露出的额头和小巧的下巴线条，似乎也柔和清秀了几分。尤其是那双眼睛，依旧灵动狡黠，但少了几分惊惶，多了些被养出点底气的明亮。
他晃了晃酒杯，忽然问：“你可知柳栖梧为何要帮孤？”
宋卿笙一愣，想起柳栖梧那句深奥的话，老实回话：“她想借二爷的手，铲除异己。”
言简意赅。
季宴礼饮了一口酒，目光望向亭外沉沉的夜色：“你倒是聪明。她选孤，不是投靠，是合作，是……投资。”
宋卿笙同意的点点头，大佬们的博弈就像在下围棋，而她这个围观群众只想看个热闹。
她看着自己面前那杯酒，清冽的香气不断往鼻子里钻。她舔了舔嘴唇，有点馋。自从穿越过来，她就没沾过酒了。
季宴礼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地说：“尝尝。临水镇本地的米酒，不烈。”
宋卿笙得了允许，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学着季宴礼的样子，小小地抿了一口。清甜微辣的口感顺着喉咙滑下，带着一股暖意，瞬间驱散了夜风的凉意。
“唔……好喝！”她眼睛一亮，忍不住又喝了一小口。
看着她像偷腥小猫般满足的样子，季宴礼眼底深处那抹极淡的疲惫似乎被冲散了些许，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快得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害怕吗？”他忽然问，目光依旧看着夜色，“跟着孤，朝不保夕，随时可能粉身碎骨。”
宋卿笙捧着酒杯，酒意让她胆子大了点，也诚实了点：“怕啊！当然怕！怕得要死！”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点自嘲。
“但……还是宫里更可怕。至少跟着二爷，能吃饱穿暖，还能……还能看到点不一样的东西。”
比如大佬打架，比如沙雕私盐贩子涮火锅……虽然刺激了点。
月光下，她微醺的小脸泛着红晕，眼睛亮晶晶的。
季宴礼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回应，只是将酒壶往她那边推了推。
两人就这样，在寂静的庭院里，一个看着夜色沉思，一个捧着酒杯小口啜饮，月光如水，在青石板上流淌。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和一种奇异的、短暂的宁静。
没有主仆的界限，没有夺嫡的硝烟，只有夜风，月光，和一个有点特别的小骗子。
宋卿笙偷偷瞄了一眼季宴礼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俊的侧脸，心里的小人悄悄嘀咕：
啧，别说，这冰块脸不冻人的时候……还挺好看的。
酒意上头，她赶紧甩甩头，把这个危险的想法甩出去。
咸鱼怎么能肖想龙椅呢！会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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