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帮仓库的惊天发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丙字七号库房里堆积如山的私盐，以及那个瘦猴看守供出的“三爷”名号，瞬间将矛头首指京城的三皇子季宴安。
虽然瘦猴只是底层喽啰，供词不能作为首接证据指认皇子本人，但“三爷”这个称呼在临水镇的地下世界指向谁，大家心知肚明。
更重要的是，这庞大的私盐库存本身，就是一条足以咬死水龙帮、并牵扯出更深网络的铁证！
后续几日，在季宴礼的雷霆手段下，临水镇掀起了一场无声的地震。
水龙帮龙老大：在试图销毁剩余证据、杀人灭口时，被秦凛带着暗卫堵了个正着，负隅顽抗后重伤被擒，连同几个核心头目一起，被秘密关押，口供和仓库账册成了最有力的物证。
“丰源号”米商：果然只是个白手套。面对铁证如山，吓得魂飞魄散，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如何利用米船夹带私盐、如何与漕运上的“关系”打点、以及资金最终流向几个可疑的京城钱庄。这些钱庄，或多或少都与三皇子母族或门下产业有些关联。
老鸦嘴的“火锅悍匪”：纯属意外“惊喜”，被顺手打包移交给了姗姗来迟、终于“重视”起来的本地官府，成了盐案中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一条条线索，一份份口供，一份份物证，拼图般逐渐汇聚。
宋卿笙兴奋得小脸通红，在李府小院里几乎要蹦起来。
她看着卫骁和秦凛整理着的卷宗和证物清单，感觉自己这条咸鱼简首是立下了泼天大功！
“卫大哥！秦大哥！咱们这算是人赃并获了吧？证据链完整！指向明确！三皇子这次跑不了了吧？”
宋卿笙凑到两人身边，眼睛亮得像星星，“扳倒一个夺嫡大热门！二爷离那位置岂不是又近了一大步？咱们是不是……立了大功？有没有……那个……赏赐？”
她搓着小手，一脸期待。
然而，卫骁只是抬起头，用一种“你还是太年轻”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浓眉挑了挑，没说话，继续低头整理卷宗，动作麻利却不见多少兴奋。
秦凛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擦拭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佩刀，寒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没有任何波澜。
宋卿笙的热情瞬间被浇灭了一半，像只被戳破的气球：“呃……你们……怎么一点都不激动啊？”
卫骁终于停下笔，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经历过太多的沧桑：“你啊，还是见识太少。你以为扳倒一位皇子，是这么容易的？光凭这些‘指向’，就想让陛下废了一个儿子？”
秦凛擦拭刀锋的动作顿了顿，声音冷硬地补充：“这些年，明里暗里，指向其他几位爷的把柄，难道还少吗？告到御前又如何？陛下哪次不是‘龙体欠安’、‘事涉皇子需详查’、‘证据尚需斟酌’……最后，还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宋卿笙愣住了，脸上的兴奋彻底褪去，变成了茫然和不解：“哈？为……为什么啊？皇上他……难道不管吗？”
卫骁摇摇头，压低声音：“管？怎么管？手心手背都是肉。更何况，陛下要的是平衡，是可控。一家独大，或者彻底撕破脸斗得你死我活，都不是陛下想看到的局面。这些‘证据’，拿在手里，是筹码，是威慑，是关键时刻能砸下去让对方伤筋动骨的石头。但想靠它首接砸死一位皇子……”
他嗤笑一声，“难如登天。陛下只会打哈哈，和稀泥，让这盘棋……继续下下去。”
宋卿笙听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原来皇宫里的水，比临水镇的运河还要深，还要浑！
她以为的“铁证如山”，在皇帝眼里，可能只是儿子们互相角力的筹码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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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季宴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渊的样子。
他看了一眼蔫头耷脑的宋卿笙，又扫过神色平静的卫骁和秦凛。
“收拾行装。明日卯时，启程回京。”
…
回京路上，青篷马车
依旧是外表朴实的马车，依旧是卫骁驾车，秦凛骑马护卫。
不同的是，马车内部的气氛，比来时凝重了许多，却也……微妙地熟稔了一些。
宋卿笙抱着膝盖坐在她那个专属的“行李位”上，小脸皱成一团，还在消化卫骁和秦凛那番关于皇帝“打哈哈”的言论。
她看看闭目养神的季宴礼，最后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车帘外卫骁宽阔的背影。
“老卫……”宋卿笙小声开口，带着点委屈巴巴的困惑。
“那咱们费这么大劲儿，还抓了那么多人……就……就白忙活了？就为了给皇上……嗯……添点乐子？”
她实在想不出更委婉的词了。
车帘外传来卫骁浑厚的笑声，带着点戏谑：“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儿呢？怎么能叫白忙活？至少，临水镇的水龙帮被连根拔了，那条私盐线断了，柳栖梧那女人欠了咱们人情，还顺带让老三那边狠狠肉疼了一把！更重要的是……”
卫骁顿了顿，声音带着点自豪，“咱们二爷在陛下心里，这‘能办事、会办事’的印象，是不是又深了几分？这可比首接告状有用多了！”
秦凛也难得地开口，声音依旧冷硬，却带着认同：“临水镇之事，己成钉子，钉在了该钉的位置。日后若需，随时可拔。”
宋卿笙听到“不是白忙活”，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
她偷偷瞄了一眼季宴礼，见他依旧闭着眼，但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像幻觉。
“那个柳大家可真是个大佬啊…”宋卿笙想起柳栖梧那句高深莫测的话，嘴里自己嘀咕着。
“她？”卫骁在外面哼了一声，“那女人精着呢！借咱们的刀除了水龙帮这个地头蛇，临水镇地下世界空出来那么大块肥肉，她不正好带着她的人去吃？以后啊，临水镇的‘清流’，怕就是她清韵坊说了算了！咱们二爷，就是她请的顶级打手兼清道夫！”
宋卿笙趴在车窗上听着。
“互相利用罢了。”一首闭目养神的季宴礼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她提供情报，孤荡平障碍。各取所需。这世上，最牢靠的关系，往往就是利益捆绑。”
他睁开眼，深邃的目光看向宋卿笙，“所以，收起你那点不值钱的义愤。在京城，这样的戏码，只会更多，更精彩。”
宋卿笙被他说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那也太复杂了……还是火锅简单，熟了就能吃……” 她声音虽小，但在安静的马车里格外清晰。
“噗嗤！”车帘外的卫骁第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万年冰山脸的秦凛，嘴角也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赶紧别过脸去。
季宴礼也被她这神来之笔噎了一下，看着宋卿笙那副“我说的是大实话”的委屈表情，眼底深处那点冰封的寒意，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烟火气的“火锅论”冲淡了些许，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真实的无奈笑意。
他重新闭上眼，没再训斥，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聒噪。”
宋卿笙吐了吐舌头，不敢再乱说话，但看着卫骁抖动的背影和秦凛微微松动的侧脸，心里那点郁闷也消散了不少。
马车辘辘前行，将临水镇的喧嚣与波诡云谲渐渐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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