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面具后剧烈的喘息，凌川伸出了手。
那象征着月影楼主无上权威与冰冷神秘的银色面具，在淮序错愕的目光中，被揭开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张脸，暴露在惨淡的天光与弥漫的硝烟之下。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凌川看着那张脸，怔愣在原地。
那是一张…与麒鹿一模一样的脸！
同样的轮廓，同样的眉眼，同样的唇鼻，精致绝伦，如同造物主最完美的复刻品。
除了那双眼睛。
麒鹿的眼睛，是温柔的、带着悲悯的琥珀色，似林间晨曦。
而淮序的眼睛，是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翻涌着毁灭风暴的血色。
凌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他死死盯着那张熟悉到刻骨铭心、却又陌生到令人心寒的脸，冰封的眼眸深处，那强行压制的所有情感——
痛苦、思念、不敢置信、被玩弄的愤怒、以及滔天的仇恨。
凌川的声音嘶哑破碎，那双因为能量反转的冰蓝色眸子，此刻正染上了一抹不正常的金色。
“麒鹿…麒鹿他…是你什么人？！”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成型。
淮序看着凌川眼中那足以焚毁一切的痛苦和疯狂。
他那张与麒鹿一模一样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复杂到极点的神色。
他没有立刻回答。
目光落向虚空，仿佛在回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什么人？他是…我…哥哥。一个为了弟弟，甘愿放弃自己生命的…蠢货哥哥。”
他嘴角勾起一个不屑的冷笑。
“当年…你的实验多成功啊…他们在我身上没有实现的夙愿，把主意打到了你头上…”
他的声音变得极其飘忽，深潭般的眼眸深处掠过脑海里久违的记忆。
“那个时候你多粘他啊，傻子都看得出来…可是你的情绪太不稳定了，根本驾驭不了这股力量…只差最后这临门一脚…”
他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突兀的笑出声来。
“于是我让人传话，让他假装带你跑再背叛你…也真是多谢我的小凌儿，血洗了那老东西那么多亲卫，给了我时间让月影十三楼改朝换代…”
他抬起手，轻轻抚上凌川的脸。
“改造…很痛很痛…痛到……我忘记了很多事情…首到…他们把你送来。”
淮序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凌川脸上，那眼神变得极其专注，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迷恋。
“你的玫瑰…那么温暖…那么干净…像黑暗里唯一的光…”
淮序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
“只有靠近你…那些痛…才会少一点…只有抓住你…我才感觉…自己还是个人…而不是…冰冷的实验品…”
真相像是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凌川的心脏。
什么背叛和死亡……
一切的一切，源头竟是如此扭曲而残酷，巨大的痛苦和荒谬感几乎将他淹没…
这个世界有病吧？
“你…疯了…”
凌川喃喃道，眼中金色的火焰因这残酷的真相而剧烈摇曳。
“疯？”
淮序歪了歪头，那张与麒鹿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个近乎孩童般天真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也许吧。但这都不重要了…”
噗嗤！
匕首的那端，带着凌川所有的恨、所有的痛、所有的决绝，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万象人间志》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完全刺入了淮序的心脏。
滚烫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凌川的半张脸。
他的眼里再无半分听到真相后的动摇，五年前那把插进他胸膛的匕首，此刻没入了真正该杀的那个人。
淮序的身体猛地一震，他低头，看着胸前那柄没至柄端的匕首，看着那迅速蔓延开的、刺目的猩红。
脸上疯狂扭曲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缓缓地、缓缓地化开。
他抬起头，那双深潭般的血眸，此刻竟奇异地褪去了所有的冰冷、疯狂、怨毒和毁灭欲，变得无比平静。
甚至有极其微弱、几乎无法捕捉的释然。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却再没发出声音。
淮序的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缓缓向后倒去。高大的身影倒在焦黑的土地上，殷红的鲜血在他身下迅速洇开，宛如一朵在废墟中凄然绽放的…血色黑玫瑰。
那双与麒鹿一模一样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灰暗的天空，最终失去了所有神采。
风，卷着硝烟和血腥气，吹过死寂的战场。
凌川趴在他身上，看着这张与麒鹿一模一样的、失去生机的脸。
没有快意，只有一种巨大的、将他彻底吞噬的空虚、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无声地滑落。
他踉跄着爬起来，恍惚看向晨曦微露的半边天，心里有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
视线终于聚焦，他看到陆今安狼狈奔来的身影。
一瞬间，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凌川挪了挪步子，往前走了两步，随后提着一口气跑向那个每一次都坚定不移选择他的人。
眼泪不顾形象的夺眶而出。
Alpha熟悉的伏特加信息素裹着滚烫体温汹涌而出，将他紧紧的圈在怀里时。那怀抱滚烫而坚实，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驱散着凌川身上的寒意。
“结束了…凌川…都结束了…”
陆今安的声音嘶哑哽咽，手臂收得死紧，仿佛要将怀中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风卷着灰烬掠过相拥的身影，他靠在熟悉的胸膛上，听着陆今安剧烈却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那些在刀尖舔血的日子，都比不过是此刻毫无保留地坠入对方的怀抱。
远处，帝国的旗帜在残破的月影总部废墟上缓缓升起。
沈知禹在沈玥嵘的搀扶下，沉默地望向这边，萧云卿、琉璃、修罗罗刹相互搀扶着，默默围拢过来。
“陆今安，我的命，不要走在洒满血的拯救上…”
“我知道…我知道…”
陆今安不安的抱着他逐渐失温的身体，生怕他下一秒交代完遗言就要离自己而去。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Alpha杀手此刻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都快哭出来了。
“陆今安，我给他报仇了…”
陆今安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凌川说的是彗星。
那个总是推着战术目镜、冷静分析、在绝境中为他们打开生路的少年。
一股尖锐的痛楚混合着空落瞬间攫住心脏，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力地、更紧地抱住凌川，下颌抵在他冰冷的发顶，眼眶灼热。
短暂的沉默，沉重的哀悼在两人之间弥漫。
天边，第一缕金色的晨曦，终于刺破了厚重的硝烟云层，洒落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也温柔地笼罩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所有的苦难都算个屁。
人活着，就为了一口气。
这口气，他们用血与火，用牺牲与不屈，用爱与恨，终于…挣到了尽头。
前方，是废墟之上的新生，是挣脱黑暗后的溺光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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