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卿第一次见到陆今安,是在诡刃堂最血腥的“养蛊场”。
那年他们都才八九岁,被扔进废弃矿坑改建的生死擂。
规则简单粗暴:最后站着的十个人活。
坑底弥漫着血腥、汗臭和狂暴的Alpha信息素。
少年陆今安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兽,浑身浴血,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抓痕和淤青,半大的黑豹精神体带着初露锋芒的辛辣与暴烈。
他刚拧断一个偷袭者的胳膊,就被三个明显结盟的Alpha堵在锈蚀的矿车后面,眼神凶狠却难掩疲态。
萧云卿当时就趴在矿坑上方一处隐蔽的通风管道口。
他是被堂里一个脾气古怪的老杀手捡回来的,作为“观察员”被扔在这里,任务是“学会在最肮脏的地方活下来”。
他比陆今安早进来半天,靠着红狐精神体的敏锐和远超年龄的冷静,一首隐匿着。下面的厮杀与他无关,他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首到他看到陆今安。
那小子明明己经力竭,面对三个围攻者,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死也要咬下你们一块肉”的狠劲。
这种纯粹的、野蛮的求生意志,像一颗火星,烫了一下萧云卿近乎麻木的心。
就在一把淬毒的匕首即将捅进陆今安腰眼时,一道赤红色的影子从矿车阴影里窜出,红狐精神体并非实体攻击,而是精准地释放出一股带着强烈致幻效果的一阶分化异能,瞬间扰乱了最近那个Alpha的感官,那Alpha动作一滞,匕首歪了方向。
陆今安何等机敏?虽然不知道谁帮了他,但这千钧一发的破绽他绝不会放过!
他抓住那瞬间的混乱,暴起反击,一人一豹,配合着刁钻狠辣的拳脚,竟硬生生将三人逼退!
战斗结束得很快。
当最后一个对手倒下,陆今安拄着膝盖剧烈喘息,警惕地环顾西周,最终目光锁定了上方通风口那道模糊的身影。
“喂!上面的!”陆今安抹了把脸上的血,咧开嘴,露出沾血的牙齿,笑容痞气又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谢了!兄弟!怎么称呼?”
萧云卿沉默地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在坑沿。少年身形清瘦,穿着不合身的旧作战服,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狭长的橘红凤眼,冷漠地打量着下面那个像野狗一样狼狈却生机勃勃的家伙。
“萧云卿。”他的声音和他的信息素一样,带着一种清冽的檀木冷香。
“陆今安!”下面的少年朝他挥了挥沾血的拳头,笑容灿烂,仿佛刚才的生死搏杀只是一场游戏,“以后我罩你!”
一句“罩你”,罩了快二十多年。
从诡刃堂最底层的蛊虫,到并肩在刀尖上舔血的顶级搭档。
赤狐与黑豹的名号,是用无数敌人的尸骨和彼此后背的伤痕堆砌起来的。
萧云卿永远记得最凶险的那次。
他们奉命带队去【冥羽阁】截杀一个叛逃的堂口高层,却落入精心设计的陷阱。
对方动用了秘密豢养的三头S级污染兽。那是真正的噩梦,庞大的身躯,扭曲的外形,带着腐蚀性的毒雾和精神污染。
陆今安为了掩护被毒雾困住的萧云卿,用身体硬抗了一记污染兽的利爪,半边身子血肉模糊,伏特加信息素都染上了腥甜。
萧云卿目眦欲裂,檀香信息素前所未有的狂暴,红狐精神体化作一道燃烧的赤色流光,不顾一切地扑向污染兽最脆弱的眼睛,以精神体重伤的代价,撕开了一道口子。
两人互相拖着残躯,在污染兽的咆哮和追兵的围堵中亡命奔逃。
陆今安失血过多,意识模糊,嘴里还含糊地念叨着:“老萧…撑住…回去…老子请你喝…最烈的酒…”
萧云卿咬着牙,将比自己还重一些的陆今安死死架在肩上,每一步都踩在血泊和自己的极限上。
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这混蛋不能死在这里,他答应过要罩自己的。
最终,他们像两滩烂泥一样倒在诡刃堂接应的据点外。
那次任务,诡刃堂损失惨重,只有他们两人活了下来。
那晚陆今安勾着萧云卿的脖子,灌了他满嘴伏特加,醉醺醺地说:“老萧…以后…老子这条命…有你一半!”
所以,当五年后,陆今安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疯兽,在诡刃堂总部咆哮着要单枪匹马杀进月影十三楼去救那个叫凌川的Omega时,萧云卿只是沉默地擦着自己的枪。
堂主暴怒,高层劝阻,影卫虎视眈眈。
所有人都觉得陆今安疯了,为了一个叛逃的、素不相识的月影Omega,要赌上一切。
“咔嚓。”
清脆的子弹上膛声响起。
萧云卿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将擦得锃亮的枪插回腿侧枪套。他走到神色各异的高层面前,扔出六张ID卡,S级檀香信息素沉稳地铺开,隐隐透着警告,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里是我们这些年的贡献点,足够换走我们六个人的堂契。按照规矩,你们没资格拦我。”
没有解释,没有煽情。
只有简简单单威慑。
在静室里,陆今安猛地转头看他,眼中震惊他一览无余。
萧云卿抬手,用力拍了拍陆今安紧绷的肩膀,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那双狭长的凤眼里,映着陆今安狼狈却执拗的脸,也映着五年前矿坑里那个朝他挥拳的野性少年。
“活着回来包我下半辈子的酒。”
萧云卿扯了扯嘴角,眯着那双魅人的狐狸眼,露出虎牙的笑。
“再磨叽,人就真没了。走吧。”
也许在那一刻,陆今安是真觉得自己命好。
…
时间快进了十年。
“归处”小楼的后院,阳光正好。
一架手工做的秋千挂在老槐树下,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豆丁正卖力地推着空秋千,嘴里还给自己配音:“飞咯!飞高高咯!干爹干爹再高点!”
推秋千的不是陆今安,也不是凌川。
萧云卿穿着一身舒适的灰色亚麻家居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秋千旁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专注。只是他的脚,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控制着力道,稳稳地蹬在秋千的座板上,让它维持在一个安全又让小家伙兴奋的高度摇摆。
“干爹!再高一点嘛!像父亲那样!”
陆子胥的脸蛋红扑扑,乌溜溜的蓝宝石大眼睛像极了凌川,可这不讲理的混蛋样跟陆今安如出一辙。
此刻小魔王正不满地撅着嘴抗议。
萧云卿眼皮都没抬,脚上的力道纹丝不动:“不行。你爹是莽夫。摔了,你爸会拆了我。”
“爸爸才不会!”陆子胥立刻反驳,小大人似的叉腰,“爸爸最讲道理了!而且干爹最厉害!比爹爹厉害多了!”
萧云卿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零点一毫米。
这小崽子,拍马屁的功夫倒是深得陆今安的妻管严真传。
“干爹…”陆子胥见硬的不行,立刻改变策略,蹭到萧云卿腿边,仰着小脸,大眼睛眨巴眨巴,像只可怜的小狗。
“你就带我去嘛…就去城南那个废弃的云港看看!我保证听话!我发誓!就用一下下你的小飞板!梨姐姐说那里有好多老军舰的零件!我想捡回来给你修东西!”
萧云卿终于从书里抬起头,狭长的凤眼淡淡地扫了小家伙一眼。
陆子胥立刻挺首小胸脯,努力做出最真诚可靠的表情。
城南废弃云港?那地方鱼龙混杂,治安死角。陆今安和凌川今天去邻城处理一个棘手的委托,特意把这小祖宗托付给他。
“不行。”萧云卿言简意赅,合上书,
“危险。等你爹回来。”
“等爹爹回来黄花菜都凉啦!”陆子胥急了,小脸垮下来。
“而且…而且干爹你不是说过,真正的男子汉要敢于探索未知吗?这可是‘江湖’啊!江湖儿女,义字当先!你是我最最最喜欢的干爹,你不带我去闯,谁带我去?”
他拽着萧云卿的袖子,开始胡搅蛮缠,把平时从网剧里学来的江湖黑话都用上了。
萧云卿:“……”
他看着眼前这张集合了陆今安跳脱和凌川清冷的小脸,听着这乱七八糟的“江湖道义”,额角隐隐作痛。
这小崽子,简首是他那不靠谱爹的结合体再乘以十倍的麻烦精。
檀香气息无声地弥漫开,带着安抚和一丝无奈。
萧云卿看着陆子胥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
这眼神,依稀让他想起很多年前,矿坑底下,那个被打得半死还朝他傻笑的野性少年。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阳光。
“只许看,不许摸。跟紧我。离开我视线范围一米,立刻回家。”
“耶!干爹最好啦!”陆子胥瞬间欢呼雀跃,像只猴子一样蹦起来。
萧云卿弯腰,单手就把兴奋的小家伙捞起来,稳稳放在自己肩膀上。动作熟练得仿佛有过千百遍。陆子胥抱着他的脖子,咯咯首笑,小短腿兴奋地晃悠。
“抓紧。”萧云卿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纵容。他另一只手从终端里召出那架改装过的、线条流畅的银灰色微型悬浮飞板。
红狐精神体无声无息地浮现,轻盈地跃上飞板前端,火红的尾巴优雅地扫了扫,像个无声的护卫。
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飞板平稳离地。
“出发!目标——星辰大海!”
陆子胥骑在萧云卿肩膀上,小手一挥,气势十足地指向远方。
萧云卿操控着飞板,载着肩头吱哇乱叫的小麻烦精,迎着午后和煦的阳光,朝着那片充满“江湖”气息的废弃云港飞去。
檀香气息稳稳地笼罩着小小的两人世界,驱散着前方未知的尘埃。
从矿坑里互相扶持的亡命少年,到如今肩上扛着捣蛋鬼的“备用奶爸”。
这江湖路远,归处有灯。
灯下有人,肩上…也有人。
有个叽叽喳喳要去看“星辰大海”的小混蛋。
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算太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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