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得化不开的甜腻香气，混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陈腐味儿，劈头盖脸地灌进宋卿笙的鼻腔。
那味道霸道得很，像一块沉甸甸、湿漉漉的旧抹布，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猛地吸进一大口浊气，呛得喉咙发痒，一阵天旋地转的恶心感从胃里首冲上来。
“呕……”
一声干呕卡在喉咙里，宋卿笙挣扎着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光线昏暗得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映入眼帘的，是几根深色的、油腻腻的房梁，上面结着蛛网，在残存的夕照里飘摇不定，活像招魂的幡。
身下硬邦邦的触感硌得她骨头生疼，这哪是宿舍她那软得能陷进去的小床垫？分明是块铺了层薄布的硬木板！
宋卿笙撑着胳膊肘，艰难地把自己从这硌人的“刑具”上拔起来。动作间，几缕散落的头发滑到眼前，黑倒是挺黑，就是干枯毛躁得能当扫帚使。
她心里咯噔一下，手指有些僵硬地抬起，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触感粗糙得吓人，皮肤干涩，甚至能摸到一点细微的颗粒感。
这手感……绝对跟她精心呵护、水当当的“剥壳鸡蛋肌”隔着十万八千里！
“靠……” 宋卿笙低低地骂了一句，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她费力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目光在狭小的空间里逡巡。
角落里，一个斑驳脱漆的矮柜上，孤零零地立着一面模糊不清的铜镜。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那张破床，踉跄着扑到矮柜前。
铜镜里映出一张脸。
一张陌生的、属于少女的脸。
顶多十七八岁的年纪，面黄肌瘦，脸颊凹陷下去，衬得那双因为惊骇而瞪得溜圆的眼睛格外大。
嘴唇没什么血色，干裂起皮。唯一算得上出挑的，是那双眼瞳，即便在昏暗中，也透着一股子清亮和未被磨平的灵气，像蒙尘的琉璃珠子。
“嘶……”宋卿笙倒抽一口凉气，指尖发凉，脑子嗡嗡作响。
她宋卿笙，二十一世纪平平无奇、只想安稳躺平的咸鱼大学生，熬夜追完一部狗血宫斗剧后心满意足地睡去……再醒来，就成了眼前这个面黄肌瘦、处境显然十分不妙的小宫女？
穿越了？！哪个本啊？！
“这剧本不对啊！”
她对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哀嚎。
“穿越就穿越，好歹给个公主郡主当当？开局冷宫预备役宫女是几个意思？地狱模式吗？”
系统呢？金手指呢？
宋卿笙僵硬着坐了好一会，也没听到什么启动音效。
什么意思？真是岂有此理！
“嘿sir！”
“小爱同学？”
“小度小度？”
“小艺小艺？”
好家伙，敢情什么都不给啊！抠门死了！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的絮叨声，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从门外那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昏暗过道里飘了进来，像阴冷角落里滋生的霉菌。
“……听说了没？西边儿废苑那个，昨儿夜里……没了。”一个苍老沙哑、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声音说。
“哪个？就那个得罪了王美人的？”另一个年轻些、但透着疲惫的声音接话。
“可不就是！说是病死的，啧啧，谁信呐？悄无声息的，一卷草席就拖出去了，连口薄皮棺材都没捞着……听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哎哟，快别说了！吓死人！”年轻的声音带着颤，“咱们这差事，万象人间志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万象人间志最新章节随便看！不也是提着脑袋干？指不定哪天……”
“呸呸呸！晦气！”老声音啐了一口，“赶紧走吧，去晚了，管事公公的鞭子可饶不了人！”
脚步声匆匆远去，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更加浓重的寒意，紧紧缠绕在宋卿笙的脖子上。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宋卿笙的脚底板“嗖”地一下首冲天灵盖，冻得她浑身血液都快凝固了。
镜子里那双原本还带着点茫然和惊骇的大眼睛，瞬间被纯粹的、赤裸裸的恐惧填满。
西边废苑……得罪了人……悄无声息地没了……草席一卷……
每一个词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神经末梢。
这哪是打工？
这他妈是签了生死状在阎罗殿当值啊！
不行！绝对不行！
她宋卿笙这条咸鱼，就算要风干，也得晒在阳光明媚、安全无虞的沙滩上！绝不能烂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
跑！必须跑！立刻！马上！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猛地炸开，瞬间压倒了所有的不适和眩晕。
宋卿笙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原地弹起，那双大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在狭小、光线昏暗的屋子里疯狂扫射。
目标明确：所有能带走的、值点钱的、或者看起来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角落里那个破旧的、边角都磨出毛边的粗布包袱皮被她一把扯了过来，铺在地上。
她扑到那张硌人的木板床边，一把掀起薄薄的、带着霉味的褥子——
下面空空如也。
她不死心，又趴下去，把手伸进床板缝隙里一顿乱摸，只捞出一手灰尘和几根干草。
“穷鬼！”宋卿笙低声骂了一句，恨铁不成钢地捶了下床板。
目光扫向那个斑驳的矮柜。
她拉开吱呀作响的抽屉，里面只有几件同样灰扑扑、打满补丁的换洗衣物，布料粗得能磨破皮。
她胡乱地把这些“家当”一股脑儿塞进包袱里，动作粗暴得像是在打包垃圾。
忽然，指尖在柜子最深处摸到一个硬硬的、西西方方的小东西。
掏出来一看，是个巴掌大的、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她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带着点辛辣的药味钻进鼻子。
“这是什么？”宋卿笙嘀咕着，手指灵活地拆开油纸包。里面是几块黑乎乎、质地有点像泥土的东西，气味更浓了。
脑子里灵光一闪，好像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里，有关于这东西的模糊印象——
似乎是宫里下等宫女之间流传的土方子，叫什么“草木灰膏”？据说能止血消肿，还能……掩盖气味？
掩盖气味！
宋卿笙眼睛倏地一亮，像饿狼看见了肉。她小心翼翼地把这宝贝疙瘩重新包好，塞进包袱最贴身的位置。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门后挂着的一顶旧得发灰、帽檐都塌了一半的小毡帽上。她一把抓过来，毫不犹豫地扣在自己脑袋上，宽大的帽檐立刻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和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Perfect！”
宋卿笙对着模糊的铜镜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虽然镜中人依旧瘦小干巴，但毡帽一戴，那点属于少女的轮廓确实模糊了不少。
她迅速地把包袱打了个死结，往瘦弱的肩膀上一甩，沉甸甸的。
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咸鱼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感，她蹑手蹑脚地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一头扎进了外面更加浓稠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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