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的第七天,唐念收到了来自老家的讣告。泛黄的信纸边角沾着黑色霉斑,印着歪扭的字迹:"外婆病逝,速归。勿走水路,避开打伞的人。"她望着窗外连绵的雨幕,记忆中那个被群山环绕的枯井镇突然变得阴森可怖——十二年前,她就是在那里目睹了表哥的离奇失踪。
中巴车驶入盘山公路时,雨势骤然变大。司机突然猛踩刹车,仪表盘上的GPS显示己偏离路线,前方立着块褪色的木牌:"欢迎来到枯井镇"。雨刷器下不知何时压着一张纸条,红墨水写着:"若发现有人没有影子,立即闭眼。"唐念攥紧纸条,透过雨雾看见远处的镇子上空笼罩着诡异的黑雾,仿佛被一只巨手捂住了天空。
踏入青石街道,积水倒映着歪斜的屋檐,每家每户的门窗都钉着桃木符。公告栏上贴着半卷泛黄的镇规:
1. 日落前必须回家,锁好门窗;
2. 听到打水声,切勿探头张望;
3. 水井边的青苔不可触碰;
4. 遇到自称守井人的老者,用艾草熏衣三次。
唐念的布鞋踩过青石板,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街角的老槐树下,一个穿蓑衣的人正弯腰汲水,木桶里倒映出的却是张没有五官的脸。她慌忙别开眼,余光瞥见对方身后空荡荡的地面——本该存在的影子消失了。
外婆的老房子在镇西头,朱漆大门斑驳脱落,门环上缠绕着枯萎的藤蔓。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堂屋里供奉着外婆的遗照,香案上的长明灯忽明忽暗。供桌下压着本线装日记,扉页上写着:"记住,真正的危险藏在黑暗里。"
当唐念翻到最后一页时,窗外突然响起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她透过窗棂望去,月光下,三个浑身湿漉漉的人正拖着长长的铁链,在街道上缓缓爬行。他们的影子漆黑如墨,却诡异扭曲成蛇形,每爬一步,地面就留下冒着黑烟的焦痕。
手机在此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条彩信。照片里,唐念此刻的背影正出现在镇东的古井旁,而她明明还在屋内。颤抖着放大图片,她看见自己影子的轮廓里,隐约浮现出另一张人脸——正是失踪表哥的模样。
午夜十二点,更夫的梆子声穿透雨幕。唐念被一阵诡异的滴水声惊醒,声音来自二楼的阁楼。她握紧手电筒上楼,木板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阁楼中央摆着口黑木棺材,棺盖上刻满狰狞的饕餮纹,缝隙间渗出浑浊的黑水。
"小姑娘,找什么呢?"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唐念转身,一个白发老者拄着枣木拐杖立在阴影里,肩头蹲着只独眼黑猫。"我是守井人。"老者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来,让艾草驱驱晦气。"说着掏出点燃的艾草,烟雾中却混着刺鼻的腐肉气息。
唐念想起镇规,强装镇定地接过艾草,在衣角虚晃几下。老者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指首取她的眼睛:"装得挺像!食影者最喜欢新鲜的影子!"千钧一发之际,黑猫突然扑向老者,唐念趁机撞开窗户,纵身跃下。
在雨幕中狂奔时,她终于看清镇子里的真相——那些所谓的镇民,都是没有影子的食影者,他们用桃木符和镇规伪装成正常村落,引诱外人前来。而表哥当年的失踪,很可能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
当她跑到镇东的古井旁,井沿的青苔突然疯长,缠住她的脚踝。井底传来表哥微弱的呼救声:"念念!快毁掉井里的铜镜!"唐念奋力挣脱,抓起石块砸向井中。镜面碎裂的瞬间,整个镇子剧烈震动,食影者们发出凄厉的惨叫,黑雾开始消散。
月光重新洒落,唐念在井边发现了表哥的日记。原来十二年前,镇上突然出现了能吞噬人类影子的怪物,被吞噬者会变成行尸走肉般的食影者。为了保护妹妹,表哥自愿成为诱饵,却被困在古井的异空间里。
就在唐念准备将日记带走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小念?"她转身,外婆正撑着油纸伞站在雨里,面容苍白如纸。"跟外婆回家。"外婆伸出手,袖口滑落的瞬间,唐念看见她手腕上狰狞的咬痕——那分明是食影者的齿印。
唐念后退一步,举起手电筒:"你不是外婆!"假外婆的脸突然扭曲变形,化作青面獠牙的怪物扑来。千钧一发之际,真正的守井人现身,甩出符咒将怪物困住。"快走!"老人大喊,"古井的封印即将彻底崩坏!"
唐念拼尽全力冲向镇口,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回头望去,枯井镇正在黑雾中坍塌,无数食影者的哀嚎声刺破雨幕。当第一缕晨光撕破云层时,她瘫坐在泥泞的山路上,手中的日记己经被雨水浸透。
三个月后,唐念在整理遗物时,发现外婆的梳妆匣里藏着枚银铃铛。摇晃铃铛的瞬间,表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谢你,小念。枯井镇的秘密,就永远埋葬在那里吧。"窗外,细雨依旧,只是再也没有那座被黑雾笼罩的诡异小镇。
然而故事并未结束。次年梅雨时节,唐念收到一封没有寄件人的包裹,里面是半截焦黑的影子。随包裹附上的字条上,用血写着:"我们还会再见的...在另一个有井的地方。"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隐约传来遥远的打水声,一声,又一声,仿佛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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