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第一次听见齿轮摩擦声，是在祖父葬礼后的第七天。深夜三点，老宅阁楼传来规律的"咔嗒"声，像极了祖父生前最爱的机械座钟。他打着手电上楼，光束扫过积灰的蛛网时，看见横梁上挂着个锈迹斑斑的铁制面具——面具眼眶处嵌着两枚怀表指针，正以诡异的频率逆时针旋转。
记忆突然断裂又重组。十年前，祖父在钟表厂离奇失踪，警方只在熔炼炉旁找到半块齿轮，齿牙上还卡着他的袖扣。此刻面具突然发出嗡鸣，指针刺破皮肤般扎进陈默手腕，手机同时收到条彩信："明晚十点，带一枚生锈的齿轮，来钟表巷33号。误触时针者，将成为钟摆的配重。"
钟表巷藏在工业区废墟深处，两侧的建筑爬满铁锈，墙面上嵌着无数停摆的老钟，最破旧的那个，表盘上还贴着祖父失踪时的寻人启事。巷尾的33号仓库铁门锈成暗红色，门缝里渗出机油与铁锈混合的腥气。推开时，门轴发出的尖啸像极了指甲刮过玻璃。
仓库中央立着座三层楼高的机械迷宫，由扭曲的铁轨和齿轮组成，每块齿轮都刻着模糊的人脸。迷宫入口站着个穿工装的男人，他的皮肤泛着金属冷光，左眼位置嵌着枚怀表机芯，齿轮还在缓缓转动。"客人想找失踪的人？"男人声音像齿轮打滑，他脚边的铁桶里，泡着数十枚生锈的齿轮，每枚都刻着编号。
墙上的铁皮牌焊着规则：
1. 提供的齿轮必须沾染过活人的血；
2. 听见钟摆声时，立刻背对迷宫；
3. 若看见齿轮上的人脸眨眼，用机油涂黑其五官；
4. 记住，迷宫中心的黄金钟摆永远不能触碰，除非你想变成齿轮润滑油。
陈默握紧口袋里祖父的袖扣，那上面还沾着当年他被齿轮划破手时的血迹。"我想找我祖父..."话没说完，迷宫里突然传来钟摆声，由远及近，像有人在胸腔里敲鼓。所有齿轮开始同步转动，刻着人脸的齿牙摩擦着发出哭喊："救救我...齿轮要咬碎骨头了..."
工装男人扯动嘴角，金属面皮裂开道缝："找人需要等价交换。你祖父的齿轮，缺的是连接心脏的发条。"他推开迷宫侧门，里面的齿轮墙上，挂着枚编号"073"的齿轮，齿牙间卡着半块烧焦的衬衫碎片，正是祖父失踪时穿的那件。
凌晨两点，陈默被剧烈的震动惊醒。他睡在仓库角落的行军床上，此刻整个迷宫开始逆向旋转，无数齿轮脱离轨道，像铁蝶般扑向他的床。齿轮上的人脸张开嘴，露出锯齿状的牙齿，它们的眼眶里渗出机油，在地面汇成黑色的溪流。
"孙子，帮我上发条..."最前面的齿轮发出祖父的声音。陈默慌忙抓起机油桶，却在反光中看见自己的影子变成了工装男人的模样——右脸裂开道缝，露出底下的铜质齿轮。裤袋里的手机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张老照片：年轻时的祖父和工友们在钟表厂合影，背景里的熔炼炉旁站着工装男人，他手里把玩着枚黄金发条，嘴角咧出非人的弧度。
陈默终于懂了，十年前的失踪不是意外。他偷偷潜入迷宫深处，黄金钟摆在穹顶下悬着，表面刻满痛苦扭曲的人脸，钟摆尖端还滴着暗红色的油。钟摆下方的基座里，他看见堆积如山的齿轮，最顶层那枚刻着祖父的名字，齿轮中心插着半截熟悉的黄金发条——那是祖母临终前交给他的遗物，说这是祖父最宝贝的零件。
当他伸手去拔发条时，工装男人突然从阴影里冲出，他的身体裂开，露出内部交错的齿轮组："等了十年，终于等到血脉继承人了。"男人张开嘴，里面弹出根金属尖刺，"当年你祖父不肯交出发条，我只好把他熔成齿轮。现在，该轮到你了。"
千钧一发之际，陈默想起规则，将祖父的袖扣按在黄金钟摆上。沾血的袖扣接触金属的瞬间，钟摆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所有齿轮开始逆向飞转。那些刻着人脸的齿轮扑向工装男人，尖牙咬进他的金属躯体，机油像血一样喷涌而出。陈默趁机拔出黄金发条，安在编号"073"的齿轮上。
发条嵌合的刹那，整个机械迷宫开始崩塌。祖父的齿轮化作一道金光，裹着陈默撞开铁门。当他在巷口醒来时，天边泛着铁锈色的晨曦，手里握着的齿轮恢复成祖父的模样，只是他的后颈处，还留着齿轮咬合过的齿痕。
三个月后，陈默在整理祖父遗物时，发现了本用油布包着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钟表巷的秘密，始于二战时的邪术。用活人熔炼齿轮，可让机械获得灵魂。而那根黄金发条，正是操控所有齿轮的心脏..."窗外，一个穿工装的身影闪过，伴随着齿轮摩擦的"咔嗒"声，在晨雾里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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