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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荆棘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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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顽固地盘踞在鼻腔深处,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细针。窗外是临江市特有的、灰蒙蒙的铅色天空,细雨无声地织着网,将老城区低矮的屋顶和歪斜的电线杆笼罩在一片湿冷的愁绪里。

我靠在憩园二楼房间冰冷的窗框边,怀里抱着那个比暖水袋重不了多少的小小襁褓。苏星野。我的孩子。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像在梦里也经历着无形的战斗。呼吸依旧细弱,带着早产儿特有的、令人心悬一线的急促。每一次他胸口那微弱的起伏,都牵扯着我全身的神经。

保温箱里的那一个月,如同在地狱边缘行走。每一次隔着冰冷玻璃的探视,看着那些闪烁的仪器和缠绕在他脆弱身体上的管线,心都被反复凌迟。昂贵的费用像无底洞,林岚医生帮忙申请的紧急救助基金和典当母亲戒指换来的钱,在那些精密仪器和进口药物的账单面前,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只激起微弱的涟漪就消失无踪。是阿婆,这个萍水相逢的老人,拿出了压箱底的积蓄,甚至低声下气地向街坊邻居借了一圈,才勉强撑到星野脱离最危险的呼吸关,达到出院的、最低限度的标准。

“出院只是开始,”林岚医生在签字放行时,神色凝重地叮嘱,目光锐利地扫过我依旧苍白虚弱的脸,“他的体重、免疫力都远低于正常新生儿。喂养要极其精细,温度、卫生一点都不能马虎。有任何不对劲——体温异常、呼吸急促、奶量下降、精神萎靡——立刻送回来!耽误不起,懂吗?”

“懂。”我抱紧怀里的襁褓,仿佛抱着整个世界最易碎的珍宝,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此刻,这小小的房间就是我和星野唯一的堡垒,也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阿婆给的租金低廉得像是一种无声的庇护,但欠下的医药费和阿婆垫付的钱,像沉重的磨盘压在心口。怀里孩子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微弱的吞咽,都在提醒我:活下去,需要钱。

星野在睡梦中发出小猫似的呜咽,小嘴无意识地嚅动。我连忙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小心翼翼地解开襁褓。他穿着阿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最小号的旧棉布衣裤,依旧显得空荡。皮肤还是带着病态的薄红,肋骨根根分明。我拿起床头柜上温着的奶瓶——里面是严格按照医嘱冲泡的、昂贵的早产儿专用配方奶。一滴奶滴在手背上试了温度,才将特制的、极其柔软的硅胶奶嘴轻轻碰触他的唇瓣。

他本能地含住,小腮帮立刻用力地吮吸起来,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咕哝声。这是生命最原始、最动人的力量。我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生怕他呛到,生怕他力气不够吸不进去。喂一次奶,不过几十毫升,却像打了一场仗,耗尽我所有的心神和力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小腹深处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

喂完奶,拍完嗝,看着他又沉沉睡去,我才敢稍稍松一口气。将他轻轻放回铺着干净旧床单的小床上——那是阿婆拆了自己的旧被褥,用最柔软的里子缝制的“小窝”。

钱。

这个冰冷的字眼再次无比清晰地砸在心头。典当的路己到尽头。阿婆的恩情重如山,不能再拖累她。

目光落在墙角那个半旧的行李箱上。里面,除了几件洗得发白的换洗衣物,只剩一个旧丝绒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那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年轻的母亲抱着年幼的我,笑容温婉。指尖拂过母亲的脸庞,心口一阵尖锐的刺痛。妈,我连您最后的念想都没能保住……

合上盒子,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酸楚。我换上了一件最干净、也最不起眼的灰色棉布衬衫,将散乱的头发勉强扎起。镜子里的人,眼窝深陷,脸色蜡黄,宽大的衣服罩在瘦削的身体上,像个不合身的壳。只有那双眼睛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为了怀里的孩子,她必须从这泥泞里挣出一条活路。

“阿婆,”下楼时,阿婆正在天井里择菜,我抱着星野,声音有些艰涩,“我……出去看看,有没有……能做的活计。”

阿婆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和不赞同:“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娃儿也离不得人!急什么?再养养……”

“等不了了,阿婆。”我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星野的奶粉……快没了。”

阿婆张了张嘴,看着襁褓里那小小的、脆弱的生命,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那……你把娃儿放我屋里,我看着。你自己……千万当心,别逞强。”

将熟睡的星野小心地放在阿婆床上,盖好小薄被。他小小的眉头依旧蹙着,仿佛天生就带着对这世界的戒备。俯身,在他微凉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宝宝,等妈妈回来。

***

临江市老城区的烟火气在细雨里蒸腾。狭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各色摊铺,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反射着油腻的光。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自行车铃铛声、鱼腥味、熟食的酱香味、潮湿的霉味……各种声音和气味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喧嚣又真实。

我抱着微薄的希望,穿梭在这片为生存而沸腾的市井里。目标很明确:餐馆后厨帮工、小店铺杂工、甚至洗衣房……只要能立刻拿到现钱,再脏再累都行。

“招洗碗工?要手脚麻利的,能做全天。”一个油腻腻的小饭馆后门,围着脏围裙的胖老板剔着牙,斜眼打量我。

“我能做。”我立刻上前一步。

“全天?从早上九点到晚上收档,中间就一顿饭歇口气。”老板目光扫过我过于单薄的身板和苍白的脸,嗤笑一声,“你这身板,能扛得住?别干两天就趴窝了!我们这可不养闲人!再说了,工钱月结,押半个月。”

月结。押金。这两个词像冰水浇头。我等不了那么久。星野的奶粉罐己经快见底。

“老板,能不能……先预支一点?家里孩子……”我艰难地开口,话未说完就被粗暴打断。

“孩子?有孩子还出来找什么活!”老板不耐烦地挥手,像驱赶苍蝇,“走走走!别耽误事儿!晦气!”

下一家,是街角一家卖杂货的小铺子。老板娘是个精瘦的中年女人,正嗑着瓜子。

“招人看店理货?要会算账,嘴皮子利索能招呼客人。”

“我……”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我会算账,也……”

“以前干过吗?”老板娘吐掉瓜子壳,目光像钩子。

“……没有专门干过,但我学东西很快。”

“没经验?”老板娘撇撇嘴,眼神挑剔地在我身上转了一圈,“看你细皮嫩肉的,不像吃过苦的样子。我们这活杂,搬货理货都得干!你能搬得动整箱的酱油?别把货砸了!工钱嘛,试用期三个月,一个月八百,干得好再谈。”

八百。试用期三个月。杯水车薪,远水解不了近渴。

雨丝渐渐密了,打在脸上冰凉一片。我裹紧单薄的外套,继续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寻找。洗衣房需要熟练工,服装店嫌我气质“土”不会推销,连帮人照看摊位的零活,也因为带着“奶腥气”和“病气”被婉拒……

一次次的碰壁,像冰冷的拳头,反复捶打着早己疲惫不堪的神经和摇摇欲坠的自尊。拒绝的理由五花八门,但核心只有一个:我太弱,太“麻烦”,无法立刻创造价值。在这个为生存奔忙的世界里,没有人有耐心等待一个带着早产儿、一无所有、随时可能倒下的女人慢慢“适应”。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巷口,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仿佛被抽空。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脖颈,冷得刺骨。胃里空空如也,饥饿感混合着小腹伤口的钝痛,一阵阵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星野……奶粉……钱……

巨大的无助感排山倒海般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泪水混合着冰凉的雨水,无声地滑落。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咸涩的铁锈味,才没有让自己在这无人的角落崩溃出声。

不能倒下。苏晚星,你不能倒下。

就在这时,巷子深处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夹杂着女人尖利的哭骂和男人粗鲁的呵斥,打破了这压抑的寂静。

“杀千刀的张瘸子!你还我血汗钱!那是我给囡囡看病的钱啊!”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人,死死揪住一个穿着花衬衫、流里流气的瘦高男人的衣角,哭得撕心裂肺。她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此刻因极度的悲愤而扭曲着。

“滚开!老不死的!”那叫张瘸子的男人一脸不耐,用力甩着手臂,试图挣脱,“谁欠你钱?你有借条吗?空口白牙就想讹人?再纠缠老子不客气了!”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吊儿郎当的混混,抱着胳膊,眼神不善。

“天打雷劈啊!街坊邻居都看着呢!你上个月借了我两千块,说好三天还!现在都一个月了!我孙女的病拖不起啊……”老妇人哭喊着,声音凄厉绝望。

“看什么看!都滚开!”张瘸子恼羞成怒,猛地用力一搡!

老妇人本就瘦弱,被这大力一推,脚下湿滑的青石板一崴,惊叫一声,整个人向后倒去!她倒下的方向,正对着墙角堆积的、棱角尖锐的废弃建筑垃圾!

周围几个探头探脑的邻居发出惊呼,却无人敢上前。

电光火石间,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

或许是那老妇人绝望的哭喊刺痛了我同样绝望的神经,或许是那瘦弱佝偻的身影让我瞬间想到了阿婆……

我像离弦的箭,猛地从倚靠的墙边冲了出去!

“小心!”

在惊呼声中,我用尽全身力气,在千钧一发之际扑过去,双手猛地托住老妇人向后倾倒的身体!巨大的冲力撞得我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震得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小腹深处未愈的伤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呃……”我痛得闷哼一声,眼前金星乱冒,冷汗瞬间湿透后背。

老妇人惊魂未定地站稳,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后怕和难以置信,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姑…姑娘……”

张瘸子和他那两个同伙也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妈的!哪来的多管闲事的臭娘们!”张瘸子最先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指着我破口大骂,“活得不耐烦了?连老子的事也敢管?”他眼神凶狠,带着戾气,一步步逼近。

后背紧贴着冰冷湿滑的墙壁,小腹的剧痛还在持续,身体因疼痛和脱力而微微颤抖。面对三个明显不是善类的男人,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绕上心脏。

但看着旁边惊魂未定、瑟瑟发抖的老妇人,看着她眼中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绝望……一股无法言喻的愤怒猛地冲上头顶!

凭什么?!凭什么这些渣滓可以肆意欺凌弱小?凭什么像我和阿婆、像眼前这个老妇人这样的人,就要在泥泞里挣扎求生,还要被他们踩上一脚?

“她那么大年纪,”我抬起头,迎上张瘸子凶狠的目光,声音因为疼痛而沙哑,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冰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这样推搡老人,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张瘸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和他身后两个混混一起哄笑起来,“老子就是报应!臭娘们,识相的就给老子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收拾!”他狞笑着,伸手就要推我!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我肩膀的瞬间——

“住手!”

一声沉稳冷硬的低喝,如同惊雷般在巷口炸响!

这声音……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熟悉感!

我猛地转头!

巷口昏黄的路灯光线下,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风衣、身形挺拔的男人站在那里。雨水打湿了他肩头的布料,深色更显沉郁。他撑着黑色的长柄伞,伞沿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周正!

顾承屿最信任的特助!那个永远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如同精密仪器般执行着顾承屿每一个指令的男人!他怎么会在这里?!

巨大的震惊和灭顶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西肢百骸一片冰凉!比面对张瘸子时更甚百倍的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他找到我了!顾承屿找到我了!

星野!

这个名字在我脑海里尖啸!

“你…你谁啊?”张瘸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镇住,色厉内荏地吼道。

周正没有理会他,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他的目光穿透雨幕,精准地、如同探照灯般牢牢锁在我的脸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探寻,甚至……有一丝极淡的、转瞬即逝的惊愕?似乎没料到会看到我如此狼狈、如此“市井”的模样。

他撑着伞,一步一步,踏着湿漉漉的青石板,沉稳地走了过来。锃亮的皮鞋踩在积水里,发出清晰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张瘸子和他那两个混混被周正身上那股无形的、久居上位的冷冽气场震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周正走到近前,伞沿微微抬起,露出了整张脸。依旧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如同雕刻般的脸,只是此刻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他的目光在我撞得发红的手肘、苍白的脸、以及因疼痛而微微佝偻的身体上停留了一瞬,最终落回我的眼睛。

“苏小姐,”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顾总在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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