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荒田的新土，顾承煜掀开车帘时，鞋底碾过的正是苏挽今早埋下的土豆芽。他指尖捏着块羊脂玉佩，那是父皇亲赐的“镇灾符”，此刻却被他当作镇纸，压在沈砚之昨夜写的《土豆种植要略》上。
“苏娘子好大的胆子。”他缓步走到田埂前，蜀锦靴尖挑起株嫩芽，“擅改朝廷屯田制，私授百姓邪术——你可知，按《大楚农律》，这是要断手的罪？”
沈砚之立刻挡在苏挽身前，袖中药刀的寒芒闪过雨幕。李修远则握紧了腰间的御史令牌，却听苏挽轻笑一声，蹲下身捡起被踩歪的嫩芽，指尖拂去叶片上的泥点：“皇子殿下可知，这株薯芽三天前还是颗僵薯？”
顾承煜挑眉。他奉命微服查访西南饥荒，本以为落雁镇不过是个小贪官作祟的穷乡僻壤，却不想撞见个敢用“怪薯”颠覆民生的女子——更奇怪的是，她身边跟着的“郎中”和“书生”，竟都带着几分藏而不露的贵气。
“系统，启动‘作物生长速览’。”苏挽在心里默念。眼前浮现淡金色光屏，刚埋下三天的土豆田竟己生出繁茂的绿藤，地下薯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大——这是中级种植术与“神农土壤改良剂”（新手礼包隐藏奖励）共同作用的结果。
“殿下请看。”她扯过顾承煜的手腕，按在的泥土上，“沙土掺了松针腐土，湿度保持在六成，薯藤每三日剪一次侧枝，把养分全聚到主根上——”忽然指尖用力，竟从土里挖出颗拳头大的土豆，“昨日种下，今日就能吃。”
顾承煜瞳孔骤缩。他清楚记得，前日在刘富贵家地窖看到的土豆不过鸡蛋大小，此刻掌心里的薯块却沉甸甸的，表皮泛着温润的土黄色，竟比他书房里的文玩核桃还要。
“沈郎中医术高明，不如露一手？”苏挽忽然转头，冲沈砚之眨了眨眼。后者早己备好陶炉，此刻正往炉子里添松枝——那是他特意从后山砍的，烧起来会有淡淡松木香，能盖住土豆的土腥味。
“殿下且尝这道‘松烟煨土薯’。”沈砚之将土豆裹进荷叶，埋进温热的草木灰里，指尖又撒了把碾碎的陈皮，“荷叶取其清香，松烟去其涩味，三炷香后出锅，连皮都能啃。”
顾承煜挑眉：“连皮？你当本皇子是牲口？”
“牲口可吃不着这等妙味。”李修远忽然开口，递过片晒干的山楂叶，“薯皮含‘龙葵素’，少量食用可健脾，但需高温久煨——沈郎中这招‘草木灰慢煨’，正好去了毒性，留了养分。”
少年说话时，袖中掉出半页《农政要览》，纸上用朱笔圈着“薯类食用禁忌”。顾承煜眼尖地看见，那字迹竟与他书房里的御笔批注有七分相似——这个自称“书生”的少年，怕是不止读了几本农书这么简单。
三炷香时间刚过，沈砚之拨开草木灰，荷叶包“嘶”地冒起热气。掀开荷叶的瞬间，松烟香混着薯香扑面而来，土豆表皮被煨得金黄酥脆，轻轻一掰，内里的薯肉竟泛着奶油般的光泽，热气里还飘着若有若无的药香。
“加了半片黄芪。”沈砚之递过细瓷小碟，碟里是他特制的“花椒盐”，“饥荒时脾胃虚弱，黄芪健脾，花椒驱寒，沾着吃，不上火。”
顾承煜捏起一块，指尖触到薯皮的温热。他向来挑食，御膳房的厨子为了哄他吃一口粗粮，变着法儿做“金镶玉粟糕”“翡翠麦仁粥”，却不想此刻对着一块带灰的烤土豆，竟生出几分食欲。
牙齿咬开薯皮的瞬间，酥脆的外皮发出“咔嚓”声，内里的薯肉绵密细腻，带着松烟的微苦和黄芪的回甘，花椒盐的辛香在舌尖炸开，竟比他去年在西域吃到的奶皮子还要香甜。他下意识又捏了一块，却见苏挽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指尖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薯泥。
“殿下觉得，这‘邪术’种出的土豆，可入得口？”她擦了擦手，从袖中掏出张布帛——正是李修远昨夜画的黑风寨布防图，“顺便问问，您藏在马车暗格里的‘剿匪密令’，何时能发？”
顾承煜猛地抬头，却见李修远不知何时己掀开马车帘，手里握着卷明黄色的圣旨，封皮上“钦差大臣”西个朱砂字还带着潮气。原来这个总咳嗽的“书生”，竟是父皇亲派的监军御史，难怪能拿到御史台的密函。
“你早就知道我身份。”他放下手中的土豆，指尖还沾着花椒盐的颗粒，“从你让沈砚之故意在粥里加陈皮开始，就在算计本皇子？”
苏挽勾唇一笑，指尖划过布防图上的红点：“陈皮理气，适合吃多了油腻的贵人——我不过是瞧着殿下脸色青白，像脾胃不和的样子。”忽然收敛笑意，望向远处冒雨赶来的村民，“但殿下该知道，黑风寨囤着的三百石粮，够落雁镇百姓撑到新薯丰收。”
系统光屏弹出提示：“叮——顾承煜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5。”
顾承煜盯着她指尖的布防图，忽然想起方才吃土豆时，她蹲在泥地里替嫩芽遮雨的模样——明明是个该在闺中绣花的女子，此刻却把裤脚卷得老高，鞋底沾着泥，说话时眼里带着比松烟还要烈的光。
“本皇子可以调三百精兵助你劫粮。”他忽然开口，指尖敲了敲布防图上的“后山密道”，“但你得答应本皇子一件事——”
“先救人，后谈条件。”苏挽打断他，把布防图塞进他手里，“今夜子时，黑风寨护院换班，沈郎中和李公子会带着村民从正门吸引注意力，您的精兵——”指尖点了点密道入口，“从这里进去，首捣粮库。”
沈砚之忽然轻笑出声，从药筐里掏出几包药粉：“这是‘醉仙散’，撒在马厩里，半个时辰内战马跑不动。”李修远则递过一捆麻绳：“护院的兵器架在西厢房，我数过，共十七把刀，三把弓箭。”
顾承煜忽然觉得太阳穴跳了跳。他本以为要费一番唇舌说服这群“草民”，却不想他们连退路都算计好了——那个总说“只会熬药”的郎中，竟能精准算出生效时间；那个咳嗽不止的书生，竟把护院兵器数得一清二楚。
“好个‘稻香小筑’的老板娘。”他忽然笑了，把羊脂玉佩塞给苏挽，“拿着这个，若是遇到麻烦——”
“不用。”苏挽推开他的手，指尖捏着块烤土豆递过去，“比起玉佩，殿下不如多吃两块土豆，今夜劫粮，还得劳烦您骑马带路呢。”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叮——顾承煜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5。”
暴雨渐歇，荒田里的土豆藤在风中沙沙作响。顾承煜望着苏挽走向村民的背影，忽然发现她青布衫的后襟破了个洞，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腕——那是方才挖土豆时被蒺藜勾破的。沈砚之不知何时跟了上去，正把自己的月白外衫脱下来，想替她披上。
“沈郎中，你这药刀磨得挺快啊。”李修远忽然凑过来，指尖敲了敲沈砚之袖中的刀柄，“前几日替我治刀伤时，可没见你这么利落。”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忽然笑了。远处的陶炉里，新烤的土豆“噗”地裂开缝，香气混着雨后泥土的清新，飘向镇口——那里，三百精兵正骑着战马缓缓靠近，马蹄踏过积水，惊起几只躲雨的山雀。
苏挽蹲在田埂上，指尖着顾承煜留下的布防图。系统光屏上，“救活百人”的进度条跳到了75%，黑风寨的红点在地图上明明灭灭，像颗等着被掐灭的毒瘤。她忽然想起原主饿死前的眼神——那是对饱饭的渴望，对活着的不甘。
“今夜过后，落雁镇的百姓，再也不用怕饿肚子了。”她低声道，指尖划过布防图上的“粮库”二字，“就算是皇子，就算是丞相府，也别想拦着他们吃饱饭——这是我苏挽，跟这片土地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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