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西皇子宴云君的声音从废墟边缘传来。
他踏着尚有余温的焦土走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沉痛与疲惫,目光扫过那些残留物,眼中闪过一丝极快,难以捕捉的冷光,随即化为庆幸,“苍天有眼,总算…总算还留下些东西!”
“虽不足以完全定案,但足以佐证李秉德供词。”
“伪银,火药,铁证如山。”
他转向身后肃立的官员和兵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传令,将留云庄所有残留证物,连同江南知府李秉德及其涉案家眷、属吏,即刻锁拿。”
“所有文书账册,一并封存!”
“本王与张大人,即日押解人犯,罪证,启程返京,面呈圣上,请旨定夺!”
“是!”整齐的应诺声在焦土废墟上回荡。
两日后
载沉重的囚车在官道上排成长列,木轮碾过被大火熏烤得干裂的土地,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吱呀声。
李秉德蜷缩在最前面一辆囚车的角落,蓬头垢面,眼神呆滞,口中无意识地喃喃着冤枉,早己没了人形。
后面几辆车里,是他哭哭啼啼的家眷和面如死灰的属吏。
张正清躺在特制的、铺着厚厚软垫的马车里,厚重的帘幕隔绝了外面刺眼的阳光和飞扬的尘土,却隔不断那浓重的血腥与绝望气息。
他双目紧闭,脸色蜡黄,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胸口撕裂般的剧痛,全靠景滺月施针和汤药吊着一口气。
但那双隐在眼睑下的眸子深处,却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景??月坐在他马车一侧,目光透过微微掀起的车帘缝隙,看向外面。
景??月和赵清海商议后,由她陪着张正清先回京,一路上颠簸,怕受伤的张大人撑不过去,也不能及时救治。
而赵清海留着江南善后。
留云庄里面的人,或者尸体,还有里面的东西都还没有找到,西皇子坚定要先把犯人带回京。
加上病重的张大人也要及时回去休养,只能各自留下副将继续在江南处理后续的问题,等朝廷派新的人手来接管。
景??月除了陪张大回京,同时还把赵清海在江南所找到的七心蚀骨草一并带回京。
队伍中西皇子宴云君骑着高头大马,行在队伍最前方,一身亲王常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背影挺拔而从容,仿佛一位凯旋的将军。
他偶尔回头,目光扫过囚车和后面的车队,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景??月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车轮滚滚,碾过江南焦灼的土地,带着满车的秘密,残存的证据和难以化解的仇怨,向着那暗流更加汹涌的京城驶去。
就在车队驶出江南府城界碑不久,一骑快马如离弦之箭,从官道旁的密林中斜刺里冲出,悄无声息地汇入队伍末尾。
马上骑士一身风尘,正是子羽。他策马靠近景滺月的马车,隔着车窗,用只有她能听到的极低声音飞速说道,“小姐,事情己经办妥。”
他的声音顿了顿,更低了几分,带着冰冷的寒意,“另外,截获密信残片,自留云庄大火前,正是西殿下的人。”
景??月放在膝上的手,骤然收紧,指尖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血痕。
她缓缓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刺目的阳光和西皇子挺拔的背影。
车厢内光线昏暗,只有她那双眼睛,在阴影里亮得惊人,如同寒潭深渊中燃起的,永不熄灭的复仇之火。
灰烬之下,余火犹存。
囚车驶向的,绝非终点,而是另一场更凶险风暴的起点。
京城怀王府
犀角灯幽暗的光晕,映着怀王宴云怀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
密报在他掌中化作齑粉,簌簌落下。
“李茂,李秉德!”他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咆,眼中血丝密布,“居然敢攀咬林少杰,攀咬宰相府?”
“还有那该死的伪银,火药,全是泼向本王的脏水!”
宰相林文渊端坐紫檀圈椅中,老脸在阴影里如同刀刻的石像,唯有捻动佛珠的手指泄露着一丝惊涛骇浪。
他声音低沉,带着久居上位的冰冷威压,却掩不住一丝寒意,“殿下,稍安勿躁。”
“这脏水,泼得太准,也太狠。”
“伪银,老夫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火药…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老夫再利令智昏,也断不会碰此灭门之物。”
“本王更不会。”宴云珩猛地转身,猩红的眼死死盯住林文渊,“老西,是宴云君,定是他。”
“这江南的局,这滔天的祸,从头到尾都是他设下的,李茂的口供,李秉德的攀咬,留云庄的大火,还有那‘恰到好处’的地伪银和火药案…环环相扣。”
“步步杀机,他这是要把本王和宰相府,一同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林文渊捻动佛珠的手指骤然停住,檀木珠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抬起眼皮,浑浊的老眼中射出毒蛇般冰冷锐利的光,“殿下所言极是。”
“这局,凶险万分。”
“若让他们押着人证,带着那些真假难辨的残证顺利抵京,交到圣上面前…”
“即便圣上圣明,也难保不在滔天民愤和‘铁证’面前,对我等心生嫌隙。”
“届时,上官家的血案,或许尚可推脱。”
“但那伪银和火药,便是悬在你我头顶的铡刀,足以让整个朝堂的刀锋,都对准你我!”
他身体微微前倾,阴影彻底笼罩了他半张脸,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淬毒的冰锥,“所以…这些人,不能活着到京城。”
“至少…关键的人,不能开口。”
“该闭嘴的,必须永远闭嘴。”他枯瘦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一叩,发出沉闷的声响。
“死人…才不会攀咬。”
“灰烬…才烧不出痕迹。”
“只要李茂、李秉德…还有那个消失的柳管事,永远消失在京京的路上…”
“那么,到了金銮殿上,留给圣上和满朝文武的,便只剩下上官家灭门这一桩血案。”
“而这血案…”林文渊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冰冷至极的弧度,“最多,不过是宰相府一个不成器的庶子,假借王府之名,行凶敛财,构陷忠良。”
“老夫…最多落个治家不严、失察之罪。”
“殿下您,至多是被小人蒙蔽。”
“断然扯不上什么伪银,更沾不上那要命的火药,此,乃断尾求生。”
宴云怀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翻涌着噬人的杀意和最后一丝挣扎。
他当然明白这是唯一的生路,但这生路,要用血铺就,用景??月,张正清,甚至可能包括老西…的血。
最终,那挣扎被更深的恐惧和狠厉彻底吞噬。他猛地一拳砸在案上,震得灯盏摇曳,“好,断尾求生。”
“传令黑枭,不计代价,在进京的官道上…截杀囚队。”
“目标:李茂,李秉德,格杀勿论!”
“若遇阻拦…包括那,一并清理干净!”
(http://www.220book.com/book/RJF3/)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