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的雪线在暮色中泛着淡金色的光，叶桦的登山杖深深插入积雪，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细小的冰晶。他回头看向身后十米处的苏小叶，她的冲锋衣被风吹得鼓胀，像只倔强的红色气球。
"把安全绳再检查一遍！"向导老周在风雪中吼着，"前面就是最后两百米陡坡！"
苏小叶的指尖己经冻得发紫，却还是摸索着解开背包侧袋，掏出一个缠着胶布的保温杯："喝口姜茶，你嘴唇都青了。"叶桦接过杯子时，两人的手套轻轻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
海拔五千三百米的营地帐篷里，头灯的光晕染黄了泛潮的日记本。叶桦用冻僵的手指翻开母亲遗留的登山日志，纸页间滑落一片干枯的紫藤花瓣——那是十五年前母亲在病床上最后握过的。
"你妈妈当年也在这里摔过跤。"苏小叶忽然开口，正往他冻伤的脚趾涂药膏，"日志第87页写着，她为捡回你爸求婚用的戒指，差点滑下冰裂缝。"
叶桦怔住。他从未注意过那些潦草的备注，此刻借着头灯细看，泛黄的纸页边果然有行小字：「1998.7.23 为寻婚戒险坠崖，但老叶说丢了再买，这傻子」
帐篷外风雪呼啸，苏小叶的呼吸声轻得像片雪落。她颈间晃动的银链突然解开，坠子是个迷你相框——里面嵌着初中毕业照，叶桦在操场踢球的侧影被她剪成心形。
凌晨三点，骤起的暴风雪掀翻了物资箱。叶桦用身体压住帐篷桩时，苏小叶正死死攥住即将飞走的睡袋。狂风撕扯着两人的安全绳，像要把这些年心照不宣的默契都扯碎。
"把那个给我！"苏小叶突然指向滚落的铁盒。那是叶桦装母亲遗物的饼干盒，此刻在雪坡上颠簸着即将坠崖。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己割断安全绳扑了过去。
"你疯了！"叶桦的吼声被狂风吞没。他眼睁睁看着苏小叶在冰面上滑出十几米，最终用冰镐勾住铁盒。盒盖在撞击中弹开，纷纷扬扬撒出母亲收集的各地雪样——长白山的初雪、玉龙雪山的除夕雪，每袋标签上都写着「带小桦来看」
五时二十分，他们蜷在背风处等待日出。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那年，那天，你在梦中出现！ 苏小叶的保温毯裹住两人，隔着手套也能感觉她指尖颤抖。叶桦忽然摸到铁盒夹层的凸起——母亲竟在盒底藏了封信。
「给小桦：当你看到这封信，应该站在比我更高的地方。记得带喜欢的姑娘来看雪，妈妈攒的这些雪，就当给你们婚礼撒的彩纸」
苏小叶的眼泪刚涌出就冻在腮边。叶桦笨拙地用围巾去擦，羊绒纤维勾住她的发卡，扯散了盘起的长发。晨光就在这时刺破云层，金红的光瀑倾泻在雪原上。
"其实...其实我..."叶桦的告白被氧气面罩闷得含糊不清。他索性扯下面罩，冷空气刀割般灌入喉咙："从你替我改作文那次，从你在食堂..."
苏小叶突然捂住他的嘴，掌心带着冻疮膏的药香。她指向东南方悬崖——一株冰晶包裹的紫藤从岩缝探出，花苞在零下二十度倔强地蜷着。
"像不像教室窗外那株？"她的呼吸与他的缠绕成白雾，"那年你踢碎玻璃，花瓣落在我刚写的诗上。"
叶桦从贴身口袋掏出塑封的诗稿，边缘己经磨损发毛。那是苏小叶被教导主任没收的情诗，他半夜翻办公室窗户偷回来的。泛黄的纸页上，紫藤汁晕染的墨迹写着：
「当足球撞碎春天
你眼中有整片未化的雪」
向导的哨声从下方传来，苏小叶把母亲的信仔细折好塞进他胸口口袋。下山时他们共用一根登山杖，叶桦在前方踩实每一个冰坑。经过那株冰藤时，他忽然掰下一截冰棱。
"等春天来了，"冰棱在他掌心渐渐融化，"我们带花种再来一趟。"
苏小叶的应答散在风里，但他看清了她点头时发梢跃动的光。昆仑群峰在他们身后绵延，像母亲当年未织完的毛衣针脚，终于在此刻续上了新的章节。
下撤到西千五百米营地时，叶桦摸到背包侧袋多出的重量——苏小叶偷偷塞进的暖宝宝，贴着他装雪样的铁盒。最上层多了个新塑封袋，标签是她工整的字迹：
「昆仑之雪·告白纪念
2003.10.1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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