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青石板路被夜露浸得发滑，林羽一行人刚拐进镇口，便听见酒肆里传来几句刺耳的议论。
“听说那青蚨门的林羽，上月在赤焰山杀了三十七个猎户？”
“可不是？我表兄在玉衡宫当杂役，亲眼见他周身冒黑罡，活脱脱血魔转世！”
乌蒙脚步一顿，腰间铜铃哗啦作响。
他随手从茶摊旁捡起张被风卷起的黄纸，粗粝的指腹刚扫过“江湖通缉令”五个大字，脸色便沉得像暴雨前的云：“林兄弟，你看。”
林羽接过纸页时，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泛黄的宣纸上墨迹未干，“屠戮无辜”“魔罡现世”等字眼刺得他眼眶发疼，最下方竟还写着“赤焰山火起时，林某以魔功震碎三具尸体胸骨”——那日他为救被山匪围困的猎户，确实用了九转噬心丹第二层的力道，可那些山匪本就是青城派安插的眼线……
“放屁！”雷虎的暴喝炸响在耳边。
这位流浪刀客不知何时冲去了酒肆，粗布腰带在夜风里猎猎翻飞，“老子和林兄弟同吃同住半个月，他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
酒肆里霎时安静下来。
几个穿劲装的江湖客慢悠悠放下酒碗，为首的络腮胡扯了扯嘴角：“这位爷，您可知魔修最擅长的就是迷惑人心？”他指节叩了叩桌面，“上个月玉衡宫苏少宫主都被那魔头骗了，您这老粗……”
“住口！”雷虎一拳砸在木桌上，裂纹顺着木纹爬向酒坛，“老子的刀认得出谁是好人！”
林羽站在门外，看着酒肆里晃动的人影。
柳七抱剑倚在墙角，月光在她冷白的剑锋上凝出霜色；乌蒙低头拨弄机关匣，金属齿轮的咔嗒声盖不住他偶尔的叹息；连向来利落的风铃都垂着眸，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袖——那是她从前执行任务时，听到同门议论“刺客无情”才会有的小动作。
“走。”林羽突然开口。
他将通缉令揉成一团，指腹碾过掌心的茧，“找家客栈。”
深夜，客栈后院的柴房里堆着半人高的干草。
林羽盘坐在草堆上运功，喉间忽然泛起腥甜——这是九转噬心丹第三层反噬的征兆。
他闭目压下翻涌的血气，却听见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若真有一天你控制不住魔意，会怎么做？”
柳七的声音像片薄冰，在寂静里裂开细缝。
她不知何时卸了剑穗，玄色劲装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双眼亮得惊人，“我见过太多被魔功反噬的人，他们最后都成了只会杀人的怪物。林江桥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林羽睁开眼。
柴房的破窗漏进半轮月亮，照得他眼底的红血丝格外清晰。
他扯出个苦涩的笑：“我娘临死前，让我好好活着。”他摸出怀里的残页，古篆在月光下泛着暗金，“可现在……若我成了怪物，倒不如死在自己手里干净。”
柳七盯着他看了很久，首到更鼓敲过三更。
她突然转身，剑尖挑起门帘时带起一阵风，卷得干草簌簌作响：“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后半夜，风铃是翻墙进来的。
她沾着露水的夜行衣上有道血痕，发间的银铃被她扯了扔进草堆，声音轻得像怕惊醒谁：“冷无锋和九大门派的人在青城投了帖子。”她从怀里掏出半块烧焦的信笺，“他们要联合围剿你，说你身上的残页是引其他线索持有者现身的饵。”
林羽接过信笺的手顿住了。
烛火在他眼底摇晃，把那些“格杀勿论”“取魔首祭旗”的字照得忽明忽暗。
风铃的声音突然低下来：“他们还说……你现在比当年的血魔还危险。”
黎明前的黑暗最浓。
林羽坐在桌前，笔尖在信纸上洇开个墨点。
他写“不想连累你们”时，窗外传来雷虎的鼾声；写“等灵珠真相大白”时，听见柳七在院中练剑的清啸；写到最后“勿寻”二字，乌蒙的机关匣突然在隔壁发出“咔”的轻响——那是他习惯在破晓前检查机关的声音。
他把信压在残页下，最后看了眼熟睡的众人：雷虎踢开被子露出花布裤衩，乌蒙枕着机关匣皱着眉，柳七的剑就搁在床头，风铃的银铃被她悄悄捡回去别在发间。
门轴转动的轻响惊醒了守夜的更夫。
林羽裹紧外衣走向镇外，鞋底碾碎的露水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淡痕。
他摸出怀里的残页，月光下“血契之主，需以心火燃魂”的古篆突然泛起微光，像根无形的线，牵着他往西北方的荒谷而去。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雷虎踹开了柴房的门。
他抓起桌上的信，粗声粗气的吼骂卡在喉咙里——残页在晨光中泛着旧色，信纸上的墨迹还带着潮气，而窗外的晨雾里，只余下一串渐远的脚步声。
“这小子！”雷虎一拳砸在桌角，震得残页翻了个面。
背面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是林羽惯用的苍劲笔锋：“荒谷坐标，在残页背面。”
山风卷着晨雾掠过镇口，吹得酒旗哗哗作响。
远处的荒谷隐在雾中，像头蛰伏的巨兽，正缓缓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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