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角落冰冷而潮湿,霉味和尘埃的气息顽固地钻入鼻腔。沈清歌——现在该叫林歌了——和翠微紧紧依偎在一起,互相汲取着对方身上那点微薄的热量。身体的颤抖在体温的共享下稍微平复了一些,但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疲惫依旧如同跗骨之蛆。
黑暗中,只有雨水滴落的单调声响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林歌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一遍遍在脑中梳理着那简陋却至关重要的求生计划。然而,极度的疲惫和寒冷如同沉重的铅幕,不断拉扯着她的意识下沉。眼皮越来越重,翠微靠在她肩头的重量也变得愈发清晰。
不能睡...睡着了可能就醒不过来了...失温...
这个念头如同警钟,让她猛地一个激灵。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大腿的,尖锐的疼痛让她暂时驱散了睡意。但身体的透支终究到了极限。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滑入黑暗深渊的边缘,一股强烈的、不属于她(现代沈清)的悸动,如同深埋地底的岩浆,猛地冲破冰封的地壳,在她灵魂深处轰然爆发!
无数破碎的画面、尖锐的声音、浓烈到极致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入她的脑海!
画面一:
一个温婉美丽却脸色苍白的妇人(林氏!),躺在华丽的雕花拔步床上,气息奄奄。她紧紧攥着一个小女孩(原主沈清歌)的手,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担忧和不舍,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小女孩泪流满面,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悲伤而剧烈颤抖。床榻不远处,一个穿着艳丽、眉眼间带着刻薄和一丝不易察觉得意的年轻妇人(柳姨娘!),正用手帕假惺惺地擦拭着眼角,声音娇柔做作:“姐姐,您放心去吧,老爷和孩子们...妾身会照顾好的...” 那刻意加重的“照顾”二字,像淬了毒的针!
画面二:
一个虎头虎脑、约莫三西岁的小男孩(轩儿!),迈着小短腿,咯咯笑着扑进少女(沈清歌)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叫着:“阿姐!阿姐抱!” 少女清冷的脸上绽放出温柔宠溺的笑容,将他高高举起,换来更欢快的笑声。阳光洒在庭院里,温暖而明亮。然而这温暖的画面瞬间被阴霾笼罩——柳姨娘摇曳生姿地走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散发着甜腻香气的糖人,笑容满面地递给轩儿:“轩哥儿,来,姨娘给你带了好吃的...” 轩儿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松开了抱着姐姐的手。少女(沈清歌)脸上的笑容僵住,看着轩儿被柳姨娘牵走,眼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和无力。
画面三:
一间布置清雅的闺房。少女(沈清歌)脸色苍白,捂着绞痛的小腹,蜷缩在椅子上,额头上冷汗涔涔。桌上是半盏凉透的莲子羹。一个面容忠厚的老嬷嬷(张妈?生母旧仆!)偷偷进来,脸上带着惊惶,压低声音急道:“小姐!那羹...那羹不能喝!老奴刚才看见...看见柳姨娘身边的小蝶,鬼鬼祟祟地往里面加了东西!” 少女(沈清歌)眼中瞬间爆发出惊怒和了然,但随即被更深的绝望淹没。她知道了又如何?父亲(沈万山)被柳姨娘哄得团团转,根本不会信她!
画面西:
视野模糊,天旋地转。喉咙里像被火烧,剧痛难忍。耳边是翠微撕心裂肺的哭喊:“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大夫!快叫大夫啊!” 然后是柳姨娘故作焦急却掩不住一丝快意的声音:“哎呀!清歌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快!快去请王大夫!不...快去禀报老爷!” 混乱的脚步声,嘈杂的人声...意识如同风中残烛,一点点熄灭。最后看到的,是柳姨娘站在人群后,那双冰冷的、充满了怨毒和得逞快意的眼睛!
“轩儿...轩儿有危险!”
“柳姨娘...毒妇!她害死了娘亲!现在又要害死我!”
“翠微...救我...救轩儿...”
原主沈清歌临死前最强烈的执念、最刻骨的仇恨、最撕心裂肺的担忧,如同无形的巨浪,狠狠拍打在林歌(现代沈清)的灵魂之上!那不是旁观者的记忆,而是感同身受的剧痛!是灵魂深处爆发的呐喊!
“呃啊——!” 林歌猛地从半昏迷状态中惊醒,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如同离水的鱼!心脏狂跳得像是要冲破胸腔,喉咙里发出痛苦压抑的嘶鸣,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尽管身体依旧冰冷)!那被毒杀时的窒息感和剧痛,仿佛再次降临!
“阿姐?!阿姐你怎么了?!” 翠微被她剧烈的反应吓坏了,连忙扶住她颤抖的身体,声音带着哭腔,“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翠微在!翠微在呢!”
林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刺痛,却也让她混乱的意识稍微清晰。她紧紧抓住翠微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眼神在黑暗中亮得吓人,充满了惊悸未消的恐惧和滔天的恨意!
“不是梦...” 她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彻骨的冰冷,“是...是记忆...是清歌的记忆...”
“小姐...您都想起来了?” 翠微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悲伤。
“嗯...” 林歌闭上眼,努力平复着翻江倒海的思绪和残留的生理性恐惧。那些记忆碎片虽然混乱,却无比清晰地指向了两个核心:
1. 弟弟沈明轩(轩儿)处境极度危险! 柳姨娘表面“娇养”,实则用心险恶。记忆里那个被糖人轻易哄走的画面,清晰揭示了柳姨娘正在用“捧杀”的手段,纵容轩儿的任性,隔绝他与亲姐的感情,甚至...记忆碎片中那碗被下毒的莲子羹,会不会只是冰山一角?轩儿身体所谓的“孱弱”,会不会也是柳姨娘长期慢性下毒的结果?这个念头让林歌(沈清歌)浑身发冷,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2. 继母柳氏是死敌!不死不休! 她不仅极有可能是害死生母林氏的元凶(记忆里林氏临终时柳姨娘那刻毒的眼神和话语),更是亲手毒杀了原主沈清歌!手段阴狠,心思歹毒,斩草除根!而且,她在沈府己经一手遮天,连沈万山都被她蒙蔽掌控!沈府,是绝对的龙潭虎穴!
“翠微...” 林歌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柳氏...必须死!” 这不是宣判,而是刻入灵魂的誓言!
翠微感受到小姐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杀意,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用力点头,眼中同样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对!那个毒妇必须死!她害了夫人,害了小姐您,现在还想害轩哥儿!天理难容!”
“还有轩儿...” 林歌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急迫,“我们必须尽快把他救出来!柳氏现在肯定以为我死了,她会把全部恶毒心思都用在轩儿身上!轩儿在她手里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融合的记忆让她对那个虎头虎脑、依赖自己的弟弟产生了强烈的、源自血脉的保护欲,这种情感如此真实而炽热,几乎压过了她自身的痛苦。
活下去的目标,瞬间被赋予了更沉重、更急迫的意义!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守护!为了复仇!
“小姐...阿姐,” 翠微的声音也充满了急迫,“我们天亮就按计划行动!找吃的,找水,打听消息!一定要快点安顿下来,想办法救轩哥儿!”
林歌(沈清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口剧烈起伏。融合的记忆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和冲击,却也让她彻底明确了前进的方向和必须守护的人。
柳氏,你等着。我沈清歌从地狱爬回来了。
这一次,我会让你血债血偿!
轩儿,阿姐一定会救你出来!
破庙外,暴雨依旧滂沱。破庙内,两颗被仇恨和守护之心点燃的灵魂,在冰冷的黑暗中,无声地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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