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着柳絮拂过青石板街，沈清歌抬手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触到那枚新簪的缠丝银钗——这是昨日谢家丫鬟来取二十朵头花时，硬塞给她的"谢礼"。
"姑娘，您这‘林氏卷饼’的名头，如今可是传到城南去了。" 胭脂铺的老板娘倚在柜台边，捏着刚买的蜜色头花在鬓角比划，"连县丞夫人都差人来问，这花样是哪位绣娘的手笔。"
沈清歌抿唇一笑，将新熬的梅子酱细细刷在面饼上。三日前那封藏在头花盒里的信笺果然起了作用——谢景行不仅派人以市价两倍的价格包圆了所有头花，今晨更派了小厮传话，邀她未时到醉仙楼"尝新茶"。
合作，近在眼前。
"给我来两个加蛋的！" 绸缎庄的管事嬷嬷挤到摊前，突然压低声音，"听说姑娘认识谢家的人？老身有个侄女在绣坊……"
沈清歌笑而不答，余光瞥见街角几个探头探脑的身影——是赵癞子的跟班。自从那日翠微"偶遇"谢家采买管事后，地痞们虽照例来收钱，却再不敢动手动脚。
"小姐！"翠微气喘吁吁地抱着空木盒从人堆里钻出来，脸颊兴奋得发红，"西街布庄的娘子说要订十朵芍药纹的，愿意每朵加两文钱！"
沈清歌捏着竹夹的手微微一顿。这些天改良头花的收入，竟己超过卷饼利润的三成。更意外的是，谢家丫鬟私下透露，谢景行把其中几朵头花送去了州府，引得几位闺秀争相打听。
"林氏"这个名号，正在她精心编织的网中悄然生根。
"收摊后去买些茜草和明矾。" 她将卷饼递给嬷嬷，声音轻得像在自语，"该试试正红色的染线了。"
街对面茶楼上，有人"啪"地合起折扇。玄色锦袍的年轻男子倚窗而立，目光掠过她发间银钗，又落在摊前越来越长的队伍上。
"有意思。" 谢景行着扇骨上"锦绣"二字，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一个小摊贩，竟能把吃食和首饰的生意，都做出‘雅趣’来。"
正午的阳光将青石板路晒得发烫，沈清歌用帕子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将最后一勺梅子酱封进陶罐。醉仙楼的邀约时辰将至，她正欲嘱咐翠微收摊，余光却突然瞥见人群中有道鬼祟的身影——
一个着靛青短打的瘦小男子，正踮着脚朝摊位张望。那人半张脸藏在斗笠下，可左颊那道蜈蚣状的疤痕，却让沈清歌瞬间绷紧了脊背。
沈府外院管事，周槐。
三年前原主生母病逝那晚，正是此人带着柳姨娘的"补药"闯进内室。如今他出现在这小镇上，绝无可能是巧合。
"翠微，"沈清歌突然抓住丫鬟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把装银钱的匣子收进里衣。"她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却仍含笑望着排队的人群，"有人来探我们的底了。"
翠微浑身一颤，险些打翻酱料罐。沈清歌借着扶罐子的动作，迅速在她掌心划了三个字：沈家人。
"姑娘，这卷饼..."排在首位的老汉刚开口，街那头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两匹枣红骏马疾驰而来，惊得人群慌忙避让。马背上跳下个身着靛蓝劲装的少年，胸前银线绣的"谢"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林姑娘！"少年抱拳行礼，"我家少主临时有事赴州府，特命小的接您去醉仙楼雅间等候。"
沈清歌心头一松——好个谢景行，竟用这般张扬的方式替她解围！她故作镇定地解下围裙，眼角余光却见那周槐的身影正悄悄退进巷子深处。
"替我谢过公子。"她提高声量，故意让周围人都听见，"就说‘林氏’新研制的胭脂色缠丝牡丹纹，明日亲自送到府上。"
少年会意，高声应道："少主说了，州府徐通判家的姑娘们，可都等着瞧新鲜样式呢！"
人群顿时哗然。沈清歌搭着少年的手跃上马背，在无数艳羡的目光中绝尘而去。转过街角的刹那，她终于从铜镜般的马鞍装饰上，看清了那个躲在茶幌后的身影——
周槐正死死盯着她发间的银钗，眼中淬着毒蛇般的冷光。
柳氏，果然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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