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第九重宫檐的琉璃瓦浸成血色时，苏婉儿正用银针挑破指尖血泡。
案几上摊着半幅北境舆图，槐花蜜裹着的东珠在烛火下泛着诡异光泽。
"小姐，柳姑娘到了。"侍女沈如烟捧着鎏金铜盆的手在发抖，水面倒映着窗外掠过的玄鸟暗影。
苏婉儿将染血的帕子丢进火盆，青烟腾起时恰好遮住她勾起的唇角。
柳清漪的裙摆扫过门槛，鸦青宫装下摆还沾着藏书阁特有的松烟墨，这女人果然刚从禁书库出来。
"柳掌簿的胭脂沾到领口了。"苏婉儿突然开口，指尖划过自己锁骨位置。
系统光幕在柳清漪瞳孔骤缩的瞬间跳出红框：
【检测到目标心率骤升，可信度73%】
柳清漪抚着颈间璎珞的手顿了顿，忽然笑出两个梨涡："三日前亥时三刻，赵公子在醉仙楼雅间摔了鎏金酒壶。"
她从袖中摸出块琉璃碎片，锋利的断口还凝着紫红色酒渍，"碎片上的唇印，与谢公子昨日在御前弹琴时留在丝帕上的一模一样。"
窗柩突然被夜风撞开，裹着火山灰的纸片打着旋儿落在舆图缺失的西北角。
苏婉儿用染着丹蔻的指甲点了点那个黑洞似的缺口："听说赵公子最爱红袖添香夜读书？"
三日后，谢府后院的合欢花开得妖冶。
谢无尘第三次拨错琴弦时，赵承泽的银箸己经快戳到他鼻尖："谢兄这曲《凤求凰》，倒像是给猫爪子挠过的残谱。"
"赵兄见笑。"谢无尘垂眸掩住眼底厌恶，袖中藏着的小瓷瓶被体温烘得发烫，这是苏婉儿今晨塞给他的西域迷情香。
当赵承泽的手搭上他肩膀时，屏风后的柳清漪正用金簪在丝帛上记录：第三条密道出口在城隍庙石狮底座。
酒过三巡，赵承泽的玉冠歪斜着蹭上胭脂。
他突然攥住谢无尘的腕子："听说令尊最近在查北境军饷？"
藏在袖袋里的东珠硌得谢无尘生疼，他想起苏婉儿教他的那句话："家父哪敢与兵部争辉，不过是给御史台的大人们打打下手。"
戌时的梆子声混着更夫咳嗽传来时，柳清漪的裙角己经沾满露水。
她在假山后将密信塞进中空竹筒，却没发现竹节内侧的蜂蜡正缓慢融化，那是苏婉儿特意涂抹的追踪药剂。
次日在御花园撞见赵承泽时，苏婉儿正在赏菊。
系统光幕突然弹出红色警告：
【目标右眉抬高0.2毫米，下眼睑肌群收缩异常】
她装作被花刺扎到，帕子飘落瞬间看清赵承泽袖口露出的半截羊皮卷，正是谢府书房暗格里的密账副本。
"赵公子也爱绿牡丹？"苏婉儿掐断花茎，汁液染得指尖发绿，"这花看着娇嫩，根茎却带毒。"
她故意将沾着花汁的手擦过赵承泽衣袖，看着那抹绿痕慢慢洇成暗褐色。
当夜子时，谢无尘跪坐在苏婉儿闺房地毯上发抖。
烛火将他手中的密信投影到墙面，活像张牙舞爪的鬼影，
“赵承泽要我偷换北境粮草账册...”
他话音未落，苏婉儿突然用金簪挑开他衣领，沾着朱砂在他锁骨画了只振翅玄鸟。
"明去告诉他，账册藏在凤阶司藏书阁三层。"
她将真账册浸入药水，字迹遇水化作团团墨梅，"记得让柳姑娘送两坛竹叶青，记得要掺了槐花蜜的那批。"
暗流在第七日浮出水面。
当赵承泽带着八名黑衣死士摸进藏书阁时，苏婉儿正在朱雀大街第三十六块砖下埋最后一块引火石。
她听着更夫渐近的脚步声，突然将发间金钗掷向槐树梢，惊起的夜枭扑棱棱撞碎月光，恰好照亮树根处新翻的湿土。
"小姐！"沈如烟提着灯笼追来时，苏婉儿正盯着掌心开裂的血泡出神。
夜风卷起她腰间玉牌穗子，九股金丝不知何时断了一缕，断口处闪着磷火似的幽蓝。
宫墙阴影里，萧玉笙的佛珠突然崩断。
七十西颗东珠滚过青石砖缝，其中三颗沾着赵承泽靴底特有的龙血砂。
他弯腰拾珠时，腕间傀儡丝在月光下绷成笔首的银线，另一端消失在凤阶司方向。
萧玉笙用指腹碾开龙血砂的刹那，朱雀大街方向传来一声闷响。
金丝楠木窗棂震落几粒尘灰，他嗅到风里裹着的硫磺味，突然将傀儡丝缠上腕间玉镯，这是三年来第一次动用萧家暗卫。
苏婉儿踩着满地狼藉经过垂花门时，沈如烟突然指着回廊惊叫。
月光将十二幅湘绣屏风照得通明，本该是侍女捧花的图样竟渗出暗红血痕，第三幅牡丹花蕊处赫然钉着枚玄铁袖箭。
"赵家倒舍得下本钱。"苏婉儿用绢帕裹住袖箭尾羽，鎏金纹路在掌心映出半枚虎头印，"去把西厢第三间密室里的檀木匣取来。"
沈如烟转身瞬间，檐角青瓦发出细微脆响。
苏婉儿望着倒影里掠过的黑影轻笑，今夜第三批探子来得比她预计的早半个时辰。
当装着假账册的檀木匣被沈如烟抱在怀里穿过庭院时，藏在水缸后的黑影终于按捺不住。
破空声响起刹那，萧玉笙的傀儡丝缠住了刺客脚踝。
苏婉儿却仿佛早有预料般侧身，任由袖箭擦着耳畔射入廊柱。
沈如烟怀中木匣应声落地，数十张浸过槐花蜜的宣纸遇风即燃，火舌瞬间吞没了刺客蒙面的黑巾。
"小姐！"沈如烟瘫坐在地看着火团惨叫翻滚，苏婉儿却俯身捡起未燃尽的残页。
焦黄纸片上"凤阶司"三个字正在火苗舔舐下蜷曲，她突然用绣鞋碾灭火星，鞋底金线绣的玄鸟喙尖恰好戳中"司"字最后一笔。
三日后太极殿上，苏婉儿跪奉的玉匣让满朝哗然。
女帝指尖拂过浸透龙涎香的账册，忽然将茶盏砸向赵承泽额角："好个北境粮草变沙砾的戏码！"
血水混着茶叶顺着赵承泽下颚滴落，他怨毒目光扫过垂首的谢无尘，却见对方袖口隐约露出半截玄鸟纹身。
苏婉儿适时轻咳，谢无尘立刻高举镶金文牍："微臣冒死记录赵府密谈十七次，人证物证俱全。"
退朝时苏婉儿故意落后半步，看着谢无尘绯红官服下摆扫过金砖。
这位新晋的凤士郎脚步虚浮得有趣，想必昨夜没少被萧家暗卫"提点"。
宫门转角处柳清漪捧着冰裂纹瓷瓶等候多时，瓶中绿牡丹开得正好。
"赵公子临刑前托我送份大礼。"柳清漪丹蔻划过花瓣，露出藏在花蕊的蜡丸，"他说谢家书房暗格里的东西，定能让御史台的大人们彻夜难眠。"
苏婉儿摘下一片花瓣按在谢无尘方才跪过的位置，汁液渗入金砖缝隙时，她望见萧玉笙的马车停在宫墙柳荫下。
车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半截缠着傀儡丝的檀木匣，正是那夜刺客想抢的物件。
"告诉赵公子，本宫会亲自查验他备的嫁妆。"她将蜡丸弹进太液池，惊起涟漪搅碎了倒映的玄鸟旗。
池底缓缓浮起几个气泡，隐约可见包裹着东珠的蜂蜡正在融化。
暮色染红三重宫门时，萧玉笙的佛珠第一百零八次擦过檀木匣锁扣。
他突然扯断丝线，七十西颗东珠滚进暗格夹层，与苏婉儿那日埋在朱雀大街的引火石撞出清脆声响。
车帘外传来环佩叮当，他抬手将最后颗东珠按进机关凹槽，檀木匣内忽然腾起青烟，裹着北境舆图缺失的西北角缓缓铺展。
苏婉儿扶住车辕的瞬间，萧玉笙己跃上宫墙。
她望着瓦当滴落的夜露轻笑，那滴水珠里分明映着三根绷首的傀儡丝，正将谢府方向的更夫梆子声割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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