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刑部大狱的青铜兽首，苏婉儿蟒袍下摆扫过青苔斑驳的石阶。
沈如烟举着油灯的手在抖，灯影将铁栅栏上干涸的血迹照得忽明忽暗。
"顾大人好眠？"苏婉儿踢开滚到脚边的空酒坛。
顾清远倚着霉烂的稻草堆，月白中衣仍熏着龙涎香，只是袖口沾的墨渍洇成了暗紫色。
镣铐叮当声里，江临渊的玄色官靴踏碎水洼："陛下要亲审此案。"
他腰间玉坠突然撞在铁锁上，清脆声响惊飞檐下避雨的乌鸦。
苏婉儿指尖抚过刑具架，沾了层薄灰："江大人可知岭南鹤顶红遇龙涎香会析出银斑？"
她突然抓起顾清远的手按在铁窗雨帘中，水珠顺着指缝滴落青砖，竟泛起点点荧光。
"三日前御膳房暴毙的试毒太监..."江临渊瞳孔微缩，腰间玉坠又撞上铁栏。
"圣旨到——!"尖利唱喏刺破雨幕。
萧玉笙捧着明黄卷轴迈进牢房时，鎏金诏书边沿的水珠正巧滴在顾清远睫毛上。
苏婉儿注意到他喉结滚动的位置，与诏书暗纹重叠成北斗勺柄的形状。
"罪臣叩谢隆恩。"顾清远突然扯开衣襟，心口赫然是北斗七星排列的旧疤。
苏婉儿袖中金簪倏地刺入他肩井穴，却见那疤痕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炸响：
【警告！检测到蛊虫寄生体】
"萧公子来得巧。"苏婉儿突然转身逼近江临渊，"听闻江大人三日前在太医院取了七钱朱砂？"
她指尖掠过对方官袍领口，拈起片细小的胭脂碎屑，"这颜色倒是与柳清漪砸狱卒的西域胭脂..."
惊雷劈开天牢穹顶时，陆怀瑾的重剑己经架在顾清远颈侧。
苏婉儿却将诏书掷进火盆，看明黄绢帛在烈焰中蜷曲成北斗形状："陛下要的是活口，江大人说呢？"
"苏大人慎言！"江临渊玉坠突然坠地，碎玉中竟滚出粒红豆大小的金珠。
萧玉笙靴底碾过金珠时，暗牢深处传来囚犯痛苦的嘶吼。
苏婉儿突然轻笑，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顾清远渗血的锁骨："顾尚书每月初七都要去城西白云观上香，偏那日总爱穿绣着金线北斗纹的里衣。"
她袖中滑出半页残破的漕运账簿，"巧了，三年前沉船的押运官，尸首心口也有这般会动的疤痕。"
顾清远突然癫狂大笑，腕间铁链刮得石壁火星西溅："你们以为扳倒我就能触及真相？"
他吐出的血沫在积水里凝成诡异的青紫色，"影楼圣使早就..."
破空声骤响。
苏婉儿旋身将萧玉笙推向梁柱，三枚淬毒银针擦着她耳畔钉入砖缝。
白芷的绯色裙裾从通风口掠过，腰间银铃震得火把忽明忽灭。
"追！"陆怀瑾踹开牢门。
萧玉笙却按住苏婉儿渗血的手腕，沉水香混着血腥气萦绕鼻尖："东南角第七块地砖。"
暴雨中的追逐战持续了半炷香。
当苏婉儿的软剑缠住白芷脚踝时，朱雀街屋檐的铜铃突然齐声轰鸣。
白芷反手掷出的暗器盒炸开漫天胭脂，却在触及萧玉笙折扇时凝成凤凰展翅的图案。
"小心！"苏婉儿扯下披风卷住毒雾。
白芷趁机翻身跃上屋脊，冷月映出她耳后朱砂痣："破军星归位之时..."
萧玉笙的袖箭贯穿她右肩。
白芷坠地瞬间，苏婉儿己经捏住她下颌，却见黑血从刺客七窍涌出。
染血的令牌滚到积水里，"凰"字凹槽中嵌着的金线正拼成北斗第七星的形状。
"主子！"沈如烟抱着舆图踉跄奔来，"您让查的城西地脉走向..."她展开的羊皮卷上，朱砂标记的七处宅邸赫然组成北斗七星阵，而勺柄正指向暴雨中的摘星楼。
苏婉儿的指甲深深掐进令牌凹槽。
金线在雨水中泛着诡异光泽，像七条扭动的蜈蚣。"陆将军可认得这种鎏金法？"
她将令牌甩向青砖，碎裂声里渗出几缕猩红香料。
陆怀瑾用剑尖挑起碎屑："西域火浣布裹着北疆冰魄砂，三年前边军剿匪时见过。"
他忽然用重剑劈开积水，浑浊水花里浮出细若发丝的银线，"这些线头，与上月在朱雀桥截获的走私货..."
"城西白云观往东三里。"萧玉笙的折扇突然展开，露出暗绣的凤炎国舆图。
他指尖点在暴雨浸透的羊皮卷某处，"三年前工部修缮的引水暗渠，恰能容两人并行。"
子时梆子响过三声，苏婉儿扯断碍事的玉带钩。
潮湿的砖石蹭着后背，青苔腥气首往鼻腔里钻。
陆怀瑾的佩剑卡在暗道拐角时，她听见头顶传来柳清漪特有的温软语调："圣使要的是活着的张公公。"
"这贱人果然没死。"沈如烟咬破的嘴唇染红了衣领。
苏婉儿突然撕下三寸裙摆，金线牡丹暗纹在火折子下泛起青光，正是与令牌凹槽相同的鎏金工艺。
暗道尽头豁然开朗。
七盏青铜灯悬在穹顶，火光将十二张檀木椅照得如同审判台。
柳清漪戴着银丝面罩，指尖正轻叩案几上的玉玺拓印："三日后陛下要移驾骊山汤泉宫，届时..."
"届时张公公的守宫砂该换成鹤顶红了。"苏婉儿踹翻屏风，袖中软剑首指柳清漪咽喉。
陆怀瑾的重剑却突然转向，劈开她身后袭来的铁蒺藜网。
柳清漪的面罩被剑气掀飞半寸，露出下颌焦黑的灼痕："苏大人来得倒快。"
她突然拍响案几暗格，地砖裂开数道缝隙，"可惜你算漏了影楼的换气孔里，藏的都是西域曼陀罗花粉。"
萧玉笙的沉水香帕子及时捂住苏婉儿口鼻。
她反手将染毒的软剑刺入地缝，借力跃上横梁时，瞥见柳清漪袖中滑出的半块兵符，边缘缺口与三年前虎贲营失踪的那块完全吻合。
"东南巽位！"萧玉笙的袖箭射灭两盏青铜灯。
黑暗瞬间吞没密室，苏婉儿精准踩中第三盏灯座机关。
暗道开启的轰鸣声里，她将拓印着玉玺纹路的宣纸塞进陆怀瑾护心镜，"去找张公公，就说..."
五更天的梆子声混着血腥气飘进皇宫。
苏婉儿跪在暖阁金砖上时，张公公正在用银剪修整烛花。
跳动的火苗将他眼角的皱纹映得如同刀刻："杂家十六岁伺候陛下更衣，至今三十八年零七个月。"
他突然用烛台烫穿那页漕运账簿，焦糊味里浮起北斗形状的灰烬："苏大人可知先帝为何要在摘星楼顶铺七层琉璃瓦？"
窗棂被远处火光染成橘红色，禁军的铜锣声隐约传来。
苏婉儿的金簪突然刺穿自己掌心，疼痛压制住突如其来的眩晕感。
她盯着张公公腕间忽明忽暗的守宫砂，突然想起三日前太医院丢失的朱砂记录："公公每月初七都要亲自为陛下试药。"
"好孩子。"张公公的笑声像生锈的铰链，他忽然扯开衣领，心口赫然是与顾清远相同的北斗疤痕，"你猜猜看，当年沉船的押运官被捞上来时，嘴里含着什么？"
爆炸声震得梁柱簌簌落灰。
苏婉儿翻身滚到蟠龙柱后，看见萧玉笙的玄色大氅掠过汉白玉栏杆。
他甩出的鎏金请柬钉在张公公脚边，展开的瞬间显出血色小篆，正是影楼处决叛徒时专用的"诛"字令。
"小心！"沈如烟抱着染血的舆图撞开门。
她袖中掉落的铜制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摘星楼方向。
苏婉儿抓起滚烫的烛台砸向铜盆，飞溅的火油在青烟中凝成北斗第七星的形状。
远处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像是千万只黑鸦同时振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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