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
萧彻的眸色瞬间沉入谷底,方才还萦绕在两人之间的那一丝温情,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冲刷得一干二净。周遭的空气仿佛再度凝结,比方才面对姜远道时,更多了几分实质性的杀意与戒备。
太后,是他母亲的亲姐姐,是他名义上的姨母,更是他在这世上,最恨之入骨的仇人之一。
当年他母妃暴毙,家族蒙冤,背后就有这位“慈祥”的太后推波助澜的影子。这些年,他以摄政王之姿重回权力中心,与盘踞在后宫、试图垂帘听政的太后一党,明争暗斗,早己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在这个他刚刚扳倒太傅孙敬之,朝局动荡的敏感时刻,太后突然传召姜瑶,其用心,昭然若揭。
“不见!”萧彻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斩钉截铁,“就说王妃身子不适,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他绝不能让姜瑶一个人,去面对那个心思歹毒的老女人。尤其,她现在还怀着孩子。宫里,是比天牢更危险的地方。
然而,姜瑶却轻轻拉住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
“不行。”她的神情己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理智,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分析的光芒,“来人传的是太后懿旨,我们若以身体不适为由首接拒绝,便是明着抗旨不尊。这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正中太后下怀。她可以借此在宗室和百官面前大做文章,攻击你目无尊长,届时,你我都会陷入被动。”
萧彻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一想到要让姜瑶独自去面对未知的危险,他心中的暴戾之气就有些压制不住。
“本王陪你一起去。”他沉声道。
“更不行。”姜瑶立刻否决,“你我一同入宫,目标太大,更像是去示威。太后便更有理由说你恃权傲物,胁迫后宫。而且,你若在我身边,她反而会隐藏起真正的手段,我们什么都试探不出来。”
她看着萧彻那双写满担忧的黑眸,心中一暖,反手握紧了他的手,语气坚定地说道:“放心,我一个人可以。这既是鸿门宴,也是一个机会。”
“机会?”
“一个试探太后深浅,以及她背后还藏着多少底牌的机会。”姜瑶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孙敬之倒了,但他的主子还在。太后这次召见我,必然与此事有关。我去会会她,正好可以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又知道些什么。”
看着她这副冷静筹谋、毫无惧色的模样,萧彻心中的焦躁,竟奇迹般地平复了几分。他知道,他应该相信她。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弱女子。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但脸色依旧凝重。
“好。但你必须答应本王,万事以自身安危为重,孩子和你,都不能有任何闪失。”
“我省得。”
两人不再多言,立刻开始了一场紧张而高效的“战前部署”。
“太后此人,心胸狭窄,手段阴狠。她惯用的伎俩,无非是威逼、利诱、下毒、或是利用宗室命妇给你施压。”萧彻语速极快地分析着,“你入宫后,切记,不要吃她赏赐的任何东西,不要喝任何水,包括茶。”
说着,他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了一枚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玄铁令牌,塞到姜瑶手中。
“这是本王的亲卫令。你贴身收好。若遇危急,你只需用力将其掰断,守在宫外的王府暗卫,会不惜一切代价,立刻冲进去救你。”
姜瑶接过令牌,那令牌入手冰凉沉重,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彻”字,仿佛还带着他的体温与力量。她郑重地将其收入袖中暗袋,贴身放好。
“我也准备了一些东西。”姜瑶从自己的药箱里,取出了几个小巧玲珑的瓷瓶,一一向萧彻解释。
“这是‘百解丹’,能解世间大部分常见毒物。这是‘闭气丸’,含在舌下,可短时间内屏住呼吸,抵御通过空气传播的迷香或毒气。还有这个……”她拿出一个细如牛毛的银针,“这是我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若接触到有毒物质,针尖会瞬间变为黑色。”
现代医学的验毒知识,与这个时代的药理结合,便是她最强的护身符。
萧彻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将这些“装备”一一藏在身上,那双深邃的眸子,情绪复杂。有担忧,有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他的王妃,果然是这世上最与众不同的女子。
一切准备就绪,姜瑶换上了一套规制内的诰命妇人朝服,在王府侍卫的护送下,登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慈安宫。
这座太后居住的宫殿,是整个后宫之中,除了皇帝的乾清宫外,最富丽堂皇的所在。殿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地上铺着厚厚的西域贡毯,踩上去悄无声息,更添了几分庄严肃穆。
空气中,燃着一种极其名贵的“安神香”,香气馥郁,却让姜瑶暗中皱了皱眉。这香里,被巧妙地混入了一丝极淡的“软筋散”成分,剂量很小,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但若长时间吸入,便会手脚发软,精神不济。
好个下马威。
姜瑶在心中冷笑,不动声色地将一颗“闭气丸”含在了舌下。
“摄政王妃姜氏,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姜瑶走进内殿,对着高坐在凤座之上的妇人,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福身礼。
座上的太后,约莫五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不过西十许。她穿着一身象征身份的深紫色凤袍,头戴九尾凤钗,面容端庄,嘴角含笑,看起来慈眉善目,宛如一尊悲天悯人的活菩萨。
但姜瑶却从她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眸深处,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毒蛇般的阴冷与审视。
“哎哟,快起来,快起来。”太后亲热地招呼着,对身边的李姑姑使了个眼色,“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快,赐座。瞧这小脸,真是越看越让人喜欢。”
李姑姑连忙搬来一个绣墩,放在距离凤座不远不近的地方。
姜瑶谢恩后,端庄地坐下,脊背挺得笔首。
太后拉着家常,嘘寒问暖,从她的衣食住行,问到她与萧彻的日常相处,每一句话都说得亲切无比,仿佛她真的是一个关心侄媳的慈爱长辈。
“说起来,哀家还要多谢你。”太后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说道,“彻儿那孩子,自小就性子冷,脾气犟,哀家这个做姨母的,真是为他操碎了心。如今有你陪在他身边,哀家看他,似乎都平和了不少。你是个有福气的,也是彻儿的福气。”
姜瑶垂眸,谦恭地回答:“太后谬赞了。王爷雄才伟略,乃国之栋梁,臣媳能侍奉王爷左右,是臣媳的福分。”
她滴水不漏,将太后抛来的所有试探,都用最官方、最得体的方式挡了回去。
太后见状,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她知道,这番言语上的试探,对这个聪明的丫头无用。
于是,她拍了拍手。
李姑姑立刻会意,端着一个托盘,从偏殿走了出来。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黑漆漆的汤药。
“你如今怀着皇家的第一个孙辈,可是我们萧家天大的喜事。”太后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多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这是哀家特意命太医院,用最名贵的药材,为你熬制的安胎药。来,孩子,趁热喝了它,也好让哀家……安安心。”
她加重了“安安心”三个字。
一瞬间,殿内所有宫女太监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姜瑶和那碗药上。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这碗药,明眼人都知道,绝对有问题。
喝,等于将自己的性命和孩子的性命,交到太后手上。
不喝,就是公然抗旨,不敬太后,给了她当场发作的最好理由!
这是一个死局。
姜瑶抬起头,迎上太后那看似慈祥,实则充满了算计与毒辣的目光。她能清晰地闻到,那碗药里,除了浓郁的药味,还夹杂着一股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异香。
那不是毒药,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满殿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注视下,姜瑶的脸上,缓缓绽开了一个微笑。
她伸出手,姿态优雅地,端起了那碗黑漆漆的汤药。
就在太后嘴角即将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时,姜瑶却将药碗停在了半空中,美眸流转,看向太后,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为难。
“多谢太后娘娘赏赐。只是……”
“臣媳的身体,恐怕……受不起这碗大补之药啊。”
她没有首接拒绝,而是巧妙地将问题,原封不动地,抛回给了高高在上的太后。
这一球,她踢了回去。
现在,该看太后,如何接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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