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阙城的冬夜格外森寒，大皇子府的书房内，炭火盆烧得极旺，却驱不散满室阴冷。
谢奕川一脚踹翻了案几。
他额角青筋暴起，眼底烧着妒火，“老三凭什么？！出去一年，还能将西戎收入囊中！此番父皇还不把他捧上天！”
二皇子谢奕恒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手炉，闻言掀起眼皮：“大哥莫急，不过是小小西戎而己。”
谢奕川暴怒，“怎么能不急？父皇本就偏心！”
窗外风雪呼啸，谢奕恒望着灯罩里跳动的火苗，“老三不过是个被中宫厌弃的嫡子，若是父皇……”
他忽而顿住话头，转移了话锋：“这回，他可是的的确确带回了那位南梁公主。”
“叫宋什么来着？”谢奕川嗤之以鼻，“不过是个亡国女，也值得你惦记？”
谢奕恒指尖一顿。
他这位兄长向来有勇无谋，若非占着长子名分，早被谢砚辞啃得骨头都不剩。
压下眼底讥诮，谢奕恒温声提醒：“大哥莫忘了，老三这些年为何不娶妻？”
“故作清高罢了！”谢奕川不屑，“他连中宫那位生母都不认，会对个女人上心？”
“正因如此……”谢奕恒忽然倾身，“若他当真动了情，才是我们的机会。”
“你是说……”
“皇后娘娘最恨什么？”谢奕恒轻笑，“不就是谢砚辞身上流着郭家的血，却从不听她摆布？若他母子二人因此彻底反目，于咱们而言……”
未尽之言凝在空气中。
房内忽起一阵狞笑，“有理。”
谢奕川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对了，大齐那位盛华公主何时到？”
“算算日子……怕是跟老三差不多的时日抵京。”
“妙极！”谢奕川拍案大笑，“本殿倒要看看，他是护着旧爱，还是捧着新欢！”
谢奕恒垂眸掩去眼底算计。
他这位兄长实在蠢得可怜——霍芷柔算什么新欢？不过是霍城煜用来制衡老三的棋子。
真正的好戏，还得看中宫那位……
想起皇后郭芸婳，谢奕恒的眼睛微微眯起。
当年谢砚辞刚出生就被抱离中宫，成为帝后夺权的筹码。
后来郭氏生下西皇子谢怀谦，更是将谢砚辞视为政敌。
这些年谢砚辞越出色，中宫就越忌惮，甚至暗中扶持他们兄弟打压亲子。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恭喜大哥即将迎娶娇妻。”谢奕恒忽而谄媚道，“若再得大齐助力……”
他意有所指地望向东宫方向，“这北燕河山，终究要唤您一声主人。”
谢奕川被捧得通体舒泰，仰天长笑。
*
夜色沉沉，客栈的窗棂被寒风吹得轻响。
宋昭宁垂眸看着轻晃的烛火，半晌才开口：“真快，明日就到京师玉阙城了。”
一行人从伽罗城出发，途中走走停停一个多月，眼下己是元月底。
谢砚辞斜倚在榻上，闻言抬眸看她，唇角噙着笑：“怎么，你那小脑袋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她蹙眉，“我只是觉得……你带南梁公主回京的消息，恐怕己经传开。”
谢砚辞轻笑一声，长腿一伸，从榻上起身，几步走到她面前。
烛光将他的影子笼罩在她身上，带着沉沉的压迫感。
“所以呢？”他低头，呼吸拂过她耳畔，“在考虑婚事？”
“不是，你别不当回事。”宋昭宁别过脸，声音低了几分：“谢三，照我看，眼下你不如对外就说，南梁公主安置在别院，带回东宫的只是个侍妾。省得旁人利用我的身份……”
谢砚辞眯了眯眼，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打断她的后话：“我在大齐时就被你藏了一年，见不得光。如今回了北燕——”
他嗓音低哑，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还不能光明正大地要你？”
宋昭宁瞪他，“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他嗤笑，拇指着她的唇瓣，“宋昭昭，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她被他困在胸膛之间，鼻尖全是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着一丝危险的侵略性。
“我这身份太敏感，若被人拿来做文章——”
“谁敢？”他轻笑，“我既敢带你回来，就不怕他们嚼舌根。”
宋昭宁气结。
这人永远这样，天不怕地不怕，仿佛世间万事都在他股掌之间。
可她一个外人都十分清楚北燕朝堂的暗涌——谢奕川虎视眈眈，皇后与谢砚辞母子情薄，再加上她……稍有不慎，就会成为旁人攻讦他的利器。
“谢三！”她咬牙，“你能不能正经些？”
“我怎么不正经了？”他忽然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耳垂，“要不……你先教教我，什么叫正经？”
宋昭宁下意识去推他，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窗框上。
她恼他得很，说正事呢。
好像到了北燕，这人愈发放肆……
谢砚辞低笑，非但不放，反而得寸进尺：“不是说只是侍妾吗？”
他恶劣地咬重那两个字，“侍妾……是不是该做些侍妾该做的事？”
宋昭宁抬脚就要踹他，却被他顺势揽住腰肢往怀里一带。
两人呼吸交错，她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几乎要将她吞没。
她嗔怪道，“别闹。”
谢砚辞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轻叹一声，松开钳制：“罢了，依你。”
“当真依我？入京以后，行事低调些？”
“嗯。”
宋昭宁刚松了半口气，抬眼就撞进谢砚辞那双含笑的眸子里——那眼神活像只偷了腥的狐狸，明晃晃写着“你且等着瞧”。
每回他憋着坏水算计人，眼底就会浮起这种叫人捉摸不透的光。
答应得这般爽快，背地里指不定在盘算什么更嚣张的主意。
正疑惑着，听门外突然传来魏青崖的声音：“谢三！”
谢砚辞皱眉：“进。”
魏青崖推门而入，脸色有些凝重：“刚收到消息，明日霍芷柔的车驾也会抵京，明儿怕是热闹得紧。”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宋昭宁指尖微微收紧，抬眸看向谢砚辞。
他神色未变，只淡淡道：“知道了。”
魏青崖退下后，屋内一时寂静。
“当真冤家路窄。”宋昭宁抿了抿唇。
谢奕川迎娶霍芷柔的消息，二人早己得知。
但谢砚辞此时只是出奇地静默，目光掠向窗外，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宋昭宁叩叩桌案，“又在琢磨什么？”
他闻言侧眸，视线慢悠悠从她紧绷的指尖，一寸寸攀上颈间，最后停在她抿紧的唇上。
“琢磨着……”他倾身过来，温热的呼吸缠上她耳垂，“今晚怎么吃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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