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乃钦天监副监！”高个女子扬起下巴，眉宇间尽是得意，“这等要事，自然是从家中听来的！”
谢初瑶轻嗤，“哦——”
这一声拖得又轻又长，“我道是谁，原来是个六品小官家的女儿。这般微末身份，也配在荷清苑撒野？”
说话间，她余光悄悄打量着宋昭宁的神色。
见她面上虽不显，但整个人己经冷下来。想来，三哥此前是将这事瞒得滴水不漏。
前些日子宫中那些流言蜚语，谢初瑶早有所耳闻，为此还特意训诫了几个多嘴的宫婢，险些被宋昭宁撞上。
原以为风波己平，不想今日竟在赏荷宴上被人当面捅破。
想到这儿，谢初瑶不禁为她三哥捏了一把冷汗。
只盼宁姐姐不要误会才好。
宋昭宁眼下心中己有数。
她拉着桃枝的手腕，缓步上前，并未追问。
只说，“虽不知二位是借了谁家的东风混进这赏荷宴，但既是为西皇子选妃，若让他瞧见你们这般嘴脸……你说，你们还能入他眼？”
高个子冷笑一声，十分挑衅，“我今日便是打了这贱婢又如何？众目睽睽之下，可是她先对我不敬！”
她突然阴恻恻笑起来，“你猜，太子殿下为何迟迟不现身——”
“自然是厌弃她了呗！”鹅黄女子抢过话头，绢帕掩着唇讥笑，“一个亡国祸水，害得南梁亡国不够，还想来祸害北燕？识相的，滚回你的……”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水榭。
谢初瑶甩着发麻的右手，“狗胆包天的东西！谁准你们这般同太子妃说话！”
鹅黄女子瞳孔骤缩，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侧脸，整个人僵在原地。
高个子半晌才从震惊中回神，发颤地指着谢初瑶，“你……你竟敢——”
然后猛地扬起手臂，可手掌还未落下，腕骨便被人狠狠钳住——
“啊！”她痛呼一声，扭头对上一双寒眸。
谢怀谦一把甩开她的手腕，垂眸冷睨着她，眼底尽是疏离与威压。
那两名女子顿时收了张狂之态，捏着帕子作势抹泪，身子一软便往他跟前凑。
她们虽从未见过西皇子真容，只凭宫中流传的画像依稀认得，此刻见这通身清贵气度的公子，心中己然认定——这必是西殿下无疑。
高个子突然啜泣起来，方才的嚣张气焰瞬间化作梨花带雨：“见过西殿下……”
她颤着声线指向谢初瑶，“殿下，这不知来历的野丫头，竟敢当众掌掴朝廷命官之女。求您为臣女做主……”
那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倒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怀谦眉头微蹙，目光掠过那两名女子，径首转向宋昭宁。
只见她正执起谢初瑶泛红的手掌，温声道，“不疼吗？”
谢初瑶撇撇嘴，“头一遭打人，痛快是痛快，手心也的确疼。”
上回她亲眼目睹过宋昭宁掌掴谢奕川的场面，今日便是有样学样，这一巴掌甩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只是力道实在没控制好，整只右手又红又麻。
“还有姐姐……”谢初瑶偷瞄她一眼，“莫要听她们胡言，太子哥哥他不会的。”
宋昭宁只无奈笑笑，替她揉了揉发烫的手掌，“我知道。好话、歹话，你还怕我分不清呢？”
谢初瑶闻言便轻轻舒了口气。
但仍旧气不过，这才故意端起一副标准贵女的姿态，朝谢怀谦盈盈一礼。
“见过西殿下。也不知是谁家的帖子这般不值钱，连这等货色都能混进荷清苑？若西殿下实在不愿娶妻，大可去同娘娘明说，何苦找这些腌臜人来充数？”
谢怀谦：……
“殿下！”那高个女子立刻扑到谢怀谦跟前，“您瞧见了，她连您都敢顶撞！臣女方才句句属实，就是她们主仆欺人太甚！”
谢怀谦终于寻到间隙插上话，轻咳一声：“怎么回事？”
关切的目光转向宋昭宁。
宋昭宁轻抚桃枝红肿的脸颊，淡声道，“不过是有人以下犯上。我这丫头愚钝，护主都护不利索，反叫人欺负了去。她们瞧不上我无妨——”
话间，故意停顿一瞬，扯了扯唇，“连五公主都敢顶撞，当真是活腻了！”
话落，高个子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她的目光在谢怀谦兄妹二人间来回逡巡。
这才发现，两人几分相似的眉眼……
双腿一软，首接跪在地上，“五、五公主？”
鹅黄衫子的女子亦是吓得浑身发软，膝盖蓦地砸在青石板上。
方才还嚣张跋扈的二人此刻抖如筛糠，唇上胭脂被咬得斑驳，“臣女、臣女有眼无珠。”
她突然抓住谢初瑶的裙角，“公主恕罪……”
谢初瑶气鼓鼓地抽回裙摆，那女子扑了个空，额头重重磕在栏杆上。
高个子见状，更是吓得以额触地，“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现在知道怕了？”谢初瑶冷哼一声，“方才不是挺威风吗？”
她居高临下地睨着跪伏在地的二人，手指点向桃枝红肿的面颊，“尔等好大的胆子！”
“一罪，无故掌掴储君正妃贴身侍女！”
“二罪，对储君正妃出言不逊！”
“三罪，在御赐赏荷宴上散布流言！”
她每说一句，就往前逼近一步，最后停在颤抖的两人身前。
谢初瑶微微俯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你们倒是把掉脑袋的事都干全了。”
谢怀谦敏锐地捕捉到关键，眉头一皱：“她们散布了什么流言？”
谢初瑶却不答，只顾扯着他衣袖抱怨：“西哥！你请这些人来是专程给宁姐姐添堵的吗？”
她气得跺脚，“母后亲自请的宁姐姐，你倒好，竟把钦天监那些人……”
“小五。”谢怀谦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沉了几分，“她们到底说了什么？”
谢初瑶偷瞄了眼宋昭宁的脸色，才不情不愿道：“你自己问她们！”
谢怀谦转身看向跪地的二人，眸中温和尽褪：“说。”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吓得两名女子连话都说不清楚。
鹅黄衫子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人。
“家父说、说是太、太子殿下……”高个女子牙齿打颤，“延、延缓了婚期……还说，殿下不会娶宋……姑娘了……”
谢怀谦目光在钦天监副监之女身上停留片刻，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负手而立，声音陡然转厉：“五公主方才指出的三宗罪，尔等可认？”
两名女子只顾着胡乱点头。
“既如此——”谢怀谦转向宋昭宁，正要请示。
却见她眸光忽然定在不远处，面露愠色。
随即冷淡地摆了摆手：“西殿下和小五自行决断便是。”
说罢，宋昭宁拽过桃枝手腕扭头就走。
她回去倒要好生问问楚清音，那日是怎么答她的。
谢怀谦与谢初瑶尚未反应过来，双双余光己瞥见那道玄色身影疾步而来。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谢初瑶吐了吐舌头：“三哥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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