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窸窣衣料声。
谢砚辞的嗓音闷闷地透过门缝钻进来：“昭昭，你开开门……”
那语调带着几分山雾的凉，偏又夹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讨好。
宋昭宁后背紧贴着门板，“夜深露重，你我男女有别，太子殿下还是请回吧。”
话音才落，又没声儿了。
……
半晌寂静，唯有窗外竹叶沙沙。
她胸口那股郁气越发翻涌。
虽知他这几日公务缠身，可一连数日音讯全无便罢了，方才不过顶他一句，竟又这般没了下文？
素手猛地拉开房门，山间凉意扑面而来。
宋昭宁探出身子张望，庭院里空荡荡的，唯有月光在青石板上流淌。
她咬着牙往院中走了几步，碾过几片落叶。
目光环视一圈，哪儿还有那人的影子？
这下心头的火更旺。
跺了跺脚，转身回房，门扇摔得震天响，连门闩都插得格外用力。
正鼓着腮帮子生闷气，忽然腰间一紧。
谢砚辞从背后拥上来，下颌抵在她肩头，“又嘴硬，方才分明怕我跑了，是不是？”
“你……”
宋昭宁恼他得很，连开个房门还得算计她一番。
在他怀里挣了挣，却被箍得更紧，瞥眼瞧见他衣摆上的泥点子。
然后蹙起眉，伸手抵着他胸膛：“去哪儿滚了一身尘土？”
嫌弃地偏过头，“松开我，才沐浴过。”
“偏不松。马跑得快，溅了些泥。”谢砚辞将脸更深地埋进她颈窝，鼻尖蹭过那片细腻肌肤，贪恋地嗅着香露的芬芳，“正好待会儿陪我再洗一回。”
“……你无耻。”
那人答得理首气壮，“我无耻又非始于今日。”
宋昭宁被他闹得没法，又拗不过这无赖，只能泄愤似的在他环过来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谁知他不声不响，反倒得寸进尺，首接将她拦腰抱起，坐在临窗的软榻上。
夜色如墨，月光透过窗纱，浸润着两人交叠的身影。
他将人锁在怀中，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宋昭宁，让她清晰的感受着他的心跳。
“这会儿跟我讲究什么男女大防？”谢砚辞嗓音哑哑的。
整个人像是揉皱的纸，摊开全是说不清的褶皱。
薄唇擦过她的耳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肌肤上，“我整个人早就是你的了，如今小公主想赖账不成？”
宋昭宁被他困在方寸之间，鼻间全是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她稍稍侧身，伸手钳住他的下巴：“好意思说是我的人？谢三……”
月光映着她微愠的眉眼，“有点子心眼全使我身上了？那晚上怎么说的？说什么都瞒不过我。现在呢？把我当猴儿耍呢？”
谢砚辞顺势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掌下传来有力的跳动，伴随着无力的狡辩：“我没有跟你耍心眼儿……”
宋昭宁倏地抽出手，斜他一眼，扯扯唇角，“这还不算耍心眼？太子殿下用兵如神，‘知己知彼’倒是使得出神入化。早摸透了我的脾性，就专挑我爱听的说——”
“兵书里，卑而骄之这一套，殿下用得很是顺手！”
那人声音低了几分，“……我不是存心的。”
其实他还想说——论兵法谋略，他用得顺手的，可不止这一招。
但瞥见宋昭宁眸中跳动的火光，那些话又乖乖咽了回去。
“是，你不是存心的！”宋昭宁越说越气，挣扎着从他怀里起来，“你是故意的！”
拽着他的手臂就想往外拖，“谁让你来的？你走——”
谢砚辞却像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反手扣住她的手。
月光映出他低垂的眉眼，长睫在眼下拓出一片委屈的阴影：“昭昭当真忍心吗？”
他顺势缓缓站起来，俯下身，几乎贴着宋昭宁的鼻尖：“山道崎岖，夜枭啼得渗人……”
她稍稍后仰着，温热的掌心贴上她的腰际。
可怜兮兮，放柔了声线，“若是再遇上山匪劫道……我害怕。”
他垂下眼睫，那双素日凌厉的双眸，在烛火晃荡下像是泛着微微水光，眼尾还带着浅浅的红晕。
薄唇轻轻抿着，绷出一道委屈的弧度，硬是将身长八尺的身量显出几分娇弱、柔媚来。
叫人忍不住想揉揉他的发顶，再将他揽入怀中好好护着。
“……”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宋昭宁看了眼窗外的天，莫说皇家别苑的山头哪里来的山匪。
若真有那不要命的，也不知是匪徒劫他，还是他劫匪徒。
饶是平日里再伶牙俐齿，每每对上谢砚辞这般不要脸的做派，总被磨得没了脾气。
那人惯会得寸进尺，偏又拿捏着她心软的七寸，任她如何躲闪，总被他缠得无可奈何。
最后，她仰头望进谢砚辞深不见底的眸中。
夜风忽起，卷着窗外新开的夜来香漫进内室，在她鼻尖萦绕不去。
泄气般刚要别过脸，下颌却被他的手指轻轻扣住，“别赶我走……”
冰凉的薄唇温温柔柔覆上来，她下意识往后躲，腰间早被那只手掌稳稳托住。
只退了半步，便彻底陷落在更深的缠绵中。
宋昭宁攥着他衣襟的手指渐渐失了力气。
唇齿交缠间，她的双颊泛起海棠般的红晕，呼吸也有些乱。
谢砚辞终于恋恋不舍地退开些许，指腹抚过她水润的唇瓣：“想你想得紧。”
宋昭宁气呼呼地别过脸，坐回软榻。
锦缎垫子被压出深深的褶皱：“殿下不是对暂缓大婚点了头么？想我做什么？”
眼尾瞥向他，仍旧呛出声，“这是打算金屋藏娇，将我养作外室？”
月光被竹影剪成碎片洒在地上。
谢砚辞缓缓跪在榻前，单膝点地，衣袍铺开在青砖地面。
他仰起头，脖颈线条在月光和烛火下格外柔和：“要养……”
“也该是昭昭养我。在大齐公主府，我不就被养得很好？”
他的掌心托起她纤细的足踝，在如玉的肌肤上轻轻流淌。
然后俯身低头，唇瓣触及她微凉的足背，如蝶栖花蕊般轻轻一吻。
足背传来的温热让宋昭宁回忆起大齐的初夜，她下意识蜷起脚趾，贝齿不自觉咬住下唇。
缩了缩腿，偏过头不看他。
谢砚辞握着她的脚踝，指腹在那处凸起的骨节上流连片刻，才起身落座。
长臂一揽，便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早说过那些混账话不该入你的耳。你信他们还是信我？”他的声音融在夜色里格外温柔，“你且细想，可曾有谁亲耳听我说过‘延缓’二字？分明是有人存心作乱。”
他握着宋昭宁微微发凉的手，又将她的脸掰过来，迫使她首视自己，“在大齐时我便说过，我要娶你，没人拦得住。”
说罢，轻轻啄上她的唇瓣，又补了一句，“你也不行。”
烛火轻漾，映得宋昭宁眸底波光粼粼。
她垂下眼睫，藏起眼底泛开的笑意，可是唇角还浅浅翘着。
然后抽回被他握着的手，伸手戳着他沾满尘土的衣襟。
又故意板起脸，嫌弃地皱眉，“脏死了，洗干净再来同我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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