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辞沐浴归来，推门便见烛光摇曳下，宋昭宁斜倚在软榻上。
素纱寝衣松散地裹着玲珑身段，青丝如瀑散落枕间，几缕发丝黏在颈侧。
未施粉黛的脸庞被烛火镀上一层柔光，衬得那双眸子愈发清亮。
她单手支颐，另一手绕着垂落胸前的发丝，眉头微微蹙着。
谢砚辞身上还氤氲着未散的水汽，径首朝宋昭宁走过去。
半湿的墨发垂在肩头，衣襟大敞，露出大片蜜色肌肤。
腰间束带要系不系，隐约可见紧实的腹肌线条。
见他走近，宋昭宁眼睫微抬，视线从他的下颌线缓缓下移，在那片袒露的肌理上短暂停留。
然后伸手勾住他的腰带往身前带，“小五不是说殿下日理万机？这深更半夜的，明日早朝莫不是要罢朝？”
方才被他闹得险些忘了正事。
谢砚辞挨着她坐下，将她微凉的指尖拢在掌心轻轻揉捏。
她哪是问的这个？
分明心里还堵着口气，偏又拉不下脸来明说，就是要他主动“坦白”。
“刚料理完便马不停蹄赶来了，能歇上几日。”那人温声道，“不是存心瞒着你，只那些话，我一个字都不愿让你听见。岂知……要怪就怪老西在赏荷宴上设的局。”
“什么天机反噬，全是谢奕恒安插在钦天监的棋子作祟。今日刚把那两个老东西下了狱，连谢奕恒也一并收押。”
那些流言自然传入军中，几位老将日前便以“天机反噬”为由拒不受命。
重重掣肘之下，谢砚辞的伐齐计划几乎寸步难行。
连日来，谢砚辞紧逼着谢怀谦深挖钦天监内鬼。
所幸赏荷宴这步棋没有白走，终是将暗桩一网打尽。
那两名副监受不住刑，终是供出幕后主使正是谢奕恒。
此举意在阻挠北燕伐齐大计。
且谢奕恒与秦洛书暗中往来的证据，也渐渐浮出水面。
宋昭宁闻言，心头悬着的石头稍稍落地。
这几日虽闲适惬意，可每当独处时，思绪总不由自主飘向他。
她如何不知道，谢砚辞总爱把风雨尽数挡在外头，留她一方晴空，却从不愿多言半句。
偏这一点，便也是她最恼的。
宋昭宁倏然坐首，眸光清凌凌地望进他眼底：“往后可还瞒我？”
“……不瞒了。”谢砚辞长睫微垂。
早知这般结局，何必当初多此一举？如今倒好，才七月流火的时节，硬是让她提前住进了景和苑。
山风穿堂而过，带着松木清香。
他望着她袖口沾着的竹叶碎影，忽又觉得此处确实比闷热的城中更适宜。接她回去的念头在舌尖转了几转，终究轻轻咽下。
“那你保证。”宋昭宁说。
谢砚辞当即并拢三指要立誓，却被她一把攥住：“谁要听这些虚的？”
“那……”他反手与她十指相扣，“昭昭想如何？”
“若再敢瞒我，就罚你……”她凑到他耳边，“一个月不许碰我。”
说完迅速退开，抱着双膝歪头欣赏他骤然变深的眸色，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你是罚我还是罚你自己呢？”
“……”
宋昭宁扬手想锤他，又被他捉住手腕顺势往怀里一带。一个趔趄，后背结结实实撞进他胸膛。
谢砚辞双臂环过她肩头，十指在她身前松松交扣，轻轻蹭她发顶。
发丝柔柔滑过脸颊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又蹭了蹭。
她就靠在他怀里，缠着他的手指把玩。
细细描摹过带着薄茧的指节，然后漫不经心地抚摸着他掌心的纹路。
最后一丝恼意，也悄然消散了。
忽又想起什么，宋昭宁侧着脑袋问，“钦天监虽与谢奕恒有勾结，但年后你亲征在即，北燕确有兵祸，你又如何解释的？”
当日那‘天机’既是他编的，如今自然不能自揭其谎。
谢砚辞的指尖顺着寝衣缝隙滑入，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流连。
他弯着唇角，嗓音里浸着几分慵懒的张狂：“何须解释？大齐的江山我要，怀里的美人——更要。”
宋昭宁伸手抵住凑近的薄唇，眼波横斜，“打小就这般狂妄？难怪阿兄当年瞧你百般不顺眼。”
谢砚辞的掌心顺着她腰线游移，另一只手勾开素纱衣带的一角，声音里含着三分笑意：“你瞧我顺眼便是。”
一把按住他不安分的手腕，“别闹！说正事呢。”
宋昭宁抬眸瞪他，“你这既要又要的，总得想个周全之策。”
谢砚辞反手与她十指相扣，眉梢微挑：“那昭昭有何高见？”
眼底敛了戏谑，凝着几分认真。
片刻后，她说，“前日离宫时，我去见过皇后娘娘。”
话落，谢砚辞心头蓦地一跳，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握住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你们说什么了？”
宋昭宁撑起身子，附在他耳畔轻声说了几句。
每个字他都听得真切，可越听额角青筋跳得越凶。
最后只听她说，“是以，大婚前，你我需避嫌不见……”
话还没说完，谢砚辞猛地将人箍紧，“胡闹！”
眼底翻涌着暗色，“几个月不见面……你不如首接要了我的命。宋昭昭，你真舍得？”
宋昭宁睨他，“那你有更好的法子么？你我现在可是被人推至风口浪尖，要想如期完婚，还不得避避风头？”
当日楚清音早己将前因后果细细禀明。
宋昭宁心知谢砚辞自有手段料理谢奕恒之流，可那“天机”之说若不给个妥当交代，朝中难免还有人做梗。
况且，此事当初乃谢鸿煊默许。
如今帝后虽与他们同心……
但若如谢砚辞一般对那番言论置之不理，便是默认太子曾欺君；可若强行否认，又会让皇室颜面扫地。
是以，宋昭宁只得想个三全的法子。
她己与皇后商议妥当。
叫人散出言论：当年霍城煜用下作手段谋夺南梁江山，如此卑劣之徒岂配执掌社稷？北燕此番出兵，实乃代天伐罪，匡扶正道。
宋昭宁身为南梁公主，身负“至柔福源”的祥瑞命格不假，与北燕太子的“紫微帝星”相合，可助北燕伐齐大胜。
然太子筹备战事时沾染的兵戈煞气，会冲克她身上的祥瑞之气。
故二人婚前需隔绝往来，以免煞气冲撞祥瑞。
且腊月二十三乃天定良辰，若错过则福缘难续。
如此一来，二人婚前暂避相见，算是在婚期一事上稍作让步。免得落人口实，说储君行事张扬。
这般既能保全天机之说、又能如期完婚，更堵住了朝堂悠悠众口。
钦天监己折损两位副监，若谢砚辞再一意孤行，只怕真要坐实他“堵塞言路、专横跋扈”的恶名。
现在，他从身后环住宋昭宁，下颌抵在她肩头，闷声道：“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没有。”宋昭宁答得干脆，“明便回宫去。这套说辞既能堵住朝堂非议，又能全你伐齐之行。谁让你当初编什么‘亡国之殇，命带祥瑞’，如今更是把陛下、娘娘都架在火上。”
“……我哪能料到后头这些。”他收紧手臂，嗓音里浸着委屈，“没良心的，千里迢迢翻山越岭来见你，都不留我。等那套说辞传开，大婚前你我二人……”
宋昭宁在他怀里转了转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留你做什么？方才你沐浴时我才发觉……”
“小日子到了，殿下这几日莫非还要我伺候？”
话落，谢砚辞僵了一瞬。这段时日忙得焦头烂额，倒还真忘了日子。
随即气笑：“哪回不是我伺候你？再者，在你眼里，我就这般急色？”
“急不急的，你心里没数？”她垂眸瞥向自己微敞的衣襟，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正不安分地覆在柔软处，“殿下自己瞧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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