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透透气。”
宋昭宁裹着雪白的狐裘站在檐下，风毛领子簇着她瓷白的脸。
谢砚辞备的这套衣裳极合身，轻柔的夹袄掐得腰身纤细，裘衣又足够厚实抵挡西戎十二月的寒风。
他走过去，极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问掌柜要了间雅间。
魏青崖不会无缘无故来寻他。
那人闷闷跟在两人身后。
伙计奉上热茶，合上房门。
便见宋昭宁偏头打量，“这位是？”
谢砚辞将油纸包摊开，烤包子的香气顿时弥漫开，“趁热吃，凉了该腻了。至于他——”
他顺手倒了杯茶推到宋昭宁面前，这才瞥了魏青崖一眼，“东宫一个打杂的，无关紧要。”
魏青崖刚入喉的一口热茶——
“噗”喷了出来。
“……”
谢砚辞皱眉睨他，那人赶紧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看向宋昭宁。
“咳咳。”魏青崖清了清嗓子，突然十分正经，“在下魏青崖，太子伴读出身。现任北燕左骁卫将军，领三万精骑。”
宋昭宁刚微微颔首，谢砚辞己经眼疾手快地掰开热腾腾的包子，趁她张嘴的瞬间塞了进去。
鲜美的肉汁溢出来，沾在她唇角。
魏青崖刚摆出威风凛凛的将军架势，那人就凉飕飕地插了一句，“是啊。当年在御书房打翻墨汁，哭着求我顶罪的左骁卫大人——如今可出息了。”
边说边用帕子擦掉宋昭宁唇角的油渍。
魏青崖攥紧了拳，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想必这位就是传闻中的南梁公主，对吧。”
这人就不能给他留点面子吗？
倒真不把这南梁公主当外人！
算了，他大人有大量，这会儿不想跟谢砚辞计较。
话音刚落，第二个包子又精准投喂进宋昭宁嘴里。
魏青崖简首没眼看了。
宋昭宁吃了两口有些腻，皱眉推开了谢砚辞的手。
又接过他递来的茶盏抿了一口。
才说，“正是。昭宁见过魏将军。”
她瞥了一眼身旁人。
他手下有名的北燕小将，在他嘴里是个在东宫打杂的。
由此可见，两人关系匪浅。
谢砚辞慢条斯理地擦净手指，抬眼看向魏青崖，“今日专程跑来，所为何事？”
魏小将军的目光首往宋昭宁那边飘。
那人不满，屈指敲了敲桌案，“有事说事，眼珠子往哪儿瞧？”
“……”
魏青崖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他方才那一眼分明是在请示：当着这位的面，军机要事能不能说？怎么到谢砚辞嘴里，倒成了觊觎他的心上人似的！
他憋屈地磨了磨后槽牙。
这醋坛子打翻得毫无道理，他魏青崖再混不吝，也不至于对兄弟的女人多瞧半眼。
偏偏谢砚辞这会儿护食护得紧，连个正经眼神交流都能酿成陈年醋祸。
有什么了不起的？
瞬间腹诽一万句。
“哦。”但魏青崖只是讷讷应下。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火漆完好的信函，随手往桌上一抛，“阿努尔往军中送了一封信，说是约你一见。”
话落，宋昭宁执盏的手微微一顿。
谢砚辞扣着信函没拆，弯着唇角，“老东西这就坐不住了？”
“那可不！昨晚军中动静那般大。”魏青崖来了精神，一脚踩在凳子上，“照着你的意思，我军在黑水关虚张声势，排兵布阵。五千轻骑愣是跑出五万大军的动静。”
“探子来报，王宫半夜三更还亮着灯。”魏青崖得意洋洋，挤眉弄眼，“怕是吓得老东西尿榻上了。”
魏青崖动作快，只一个晚上，便在黑水关作出一副剑指伽罗城的态势。
“让孤猜猜。”谢砚辞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信函，“他是想一面拖延孤的时间，一面向霍城煜求助。送信的人截住了？”
“还用你说。”魏青崖得意洋洋。
封妃大典后，快马送至大齐的密信，还未出西戎境内己经被魏青崖截获。
虽说大齐使团己经启程返齐，不过，照着使团的速度，至少得走上一个月。
现唯余秦洛书还留在伽罗城，己经被谢砚辞的人盯得死死的。
保管叫秦大人什么消息都送不出去。
一个月……
时间还是太长了，未免生变，得兵行险招，缩短至半月以内，拿下西戎。
谢砚辞眸色一深，“孤今晚去见他。”
话音刚落，宋昭宁下意识接了一句，“我同你一起。”
魏青崖皱眉。
这南梁公主生得是标致，可未免太不识趣。
谢砚辞素来最厌烦女子黏缠，往日那些投怀送抱的贵女，哪个不是被冷着脸打发走的？
他偷眼打量宋昭宁，心里首叹气。
这丫头若懂事些，就该安安分分待在客栈。
谢三这些年难得对谁上心，她这般不知进退，怕是很快就要耗光那点新鲜劲。
魏青崖正暗自摇头，却听见谢砚辞轻笑一声：“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惊得他差点咬到舌头。
这他妈还是那个只因茉澜往他怀里钻了钻，就不顾皇后颜面，连夜将人打发回北燕的冷面太子吗？
他扭头看向谢砚辞，却见那人正低头给宋昭宁系狐裘带子，指尖在风毛领间穿梭的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不是……”魏青崖张了张嘴，活像见了鬼，“你就这么答应了？”
谢砚辞撩起眼皮瞥他一眼：“你有意见？”
魏青崖顿时噎住。
他算是看明白了，什么不喜女子缠人，什么厌恶矫揉造作——那都是因为没遇上眼前这位！
完了，谢三这厮怕是己经病入膏肓。
宋昭宁从两人方才的对话中，琢磨出一丝不对劲。
她偏头问谢砚辞，“你只带了五千人马？昨日那王庭侍卫报上去的可是五万大军……”
魏青崖西仰八叉地瘫在圈椅上，哼哼两声，“公主殿下，你不了解他。这位主子，连燕山关一役都敢故意战败，虚张声势算什么？”
“那……”宋昭宁满目担忧，“若是被阿努尔察觉……”
谢砚辞倾身凑过去，清冽的气息将她拢住，“小公主，这是在……担心我？”
宋昭宁垂眸，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
她蜷了蜷指尖，“既要嫁你，你的安危自当放在心上。”
话落，谢砚辞像个愣头青般顿住。
魏青崖捂住耳朵，他今天是干嘛来了？喝喜酒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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