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室的应急灯还在忽明忽暗地闪，淡红色的光把每个人脸上的焦虑都照得清清楚楚。我刚把小林从控制台边扶起来，他手腕上的身份手环就 “滋啦” 一声冒了阵电火花，屏幕上原本显示的 “林宇” 两个字像被橡皮擦过似的，一点点淡到看不见 —— 这己经是半小时里第三个消失的船员了。
“晨曦哥，老周他…… 连工具箱都没留下。” 小张的声音发颤，他手里攥着个扳手，那是老周十分钟前还在用来修冷却管的，现在扳手表面的划痕都在慢慢变淡，像是要跟着老周一起从这艘船上抹掉。
我没工夫回头，手指在基因库控制台的虚拟键盘上飞快地敲着。屏幕上地球文明基因库的进度条刚爬到 98%，旁边新生宇宙物理常数的适配窗口就突然弹出红色警告，一行小字跳出来：“常数锚定不稳定，建议终止绑定程序。”
“不能停。” 我咬着牙把警告框关掉，右手按在控制台侧面的生物感应区 —— 那里还留着父亲怀表的压痕，昨天怀表突然发烫，表盖内侧 “星辰即归途” 的刻字居然映出了串量子代码，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启动嫁接程序的钥匙。
“可是晨曦哥，刚才机械生命体说……” 小张还想劝，突然 “哎哟” 一声捂住了太阳穴，“我好像记不清我妈长啥样了……”
我心里一沉，宇宙排斥人类概念己经开始影响记忆了。之前只是设备上的人类文字消失，现在连船员的私人记忆都要被抹掉。我赶紧从口袋里摸出个银色的小盒子，那是从废弃空间站里找到的记忆锚定器，按了下开关递给他：“捏紧了，里面有你录入的家庭影像，能暂时稳住记忆。”
小张接过盒子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变透明，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东西似的。主控室里的温度突然降了下来，通风口吹出的风带着股奇怪的金属味，基因库的屏幕突然闪了下，原本显示的人类 DNA 双螺旋结构居然少了一段碱基对。
“不好，基因链在崩解！” 我赶紧调出备用基因数据，左手按在控制台下方的应急按钮上 —— 这个按钮连接着飞船的核心能源，不到万不得己不能用，但现在没办法了。按下的瞬间，主控室的灯光猛地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下去，基因库的进度条总算稳住了，可旁边的能源表却掉了一格，红色的 “能源不足” 提示开始闪烁。
“晨曦哥，冷却系统出问题了！” 负责监控设备的阿凯突然喊起来，他面前的屏幕上，冷却管的温度曲线像坐火箭似的往上冲，“管子里的冷却剂好像…… 变成固体了？”
我跑过去一看，果然，透明的冷却剂在管子里结成了白色的冰晶，而且冰晶还在往基因库的方向蔓延。这是宇宙排斥的典型症状 —— 人类制造的化学物质开始违背物理规律，再过一会儿，说不定连飞船的合金外壳都会变成粉末。
“阿凯，用备用加热装置，把温度升到 300 度，别让冰晶碰到基因库的接口。” 我一边说一边往主控台跑，刚摸到虚拟键盘，就感觉后颈一阵发麻，像是有电流在窜。转头一看，机械生命体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主控室门口，它银色的身体上布满了蓝色的电路纹路，原本平稳的声音现在带着明显的卡顿：“李…… 晨曦，停止…… 绑定，否则…… 当前宇宙…… 将彻底…… 排斥人类。”
“排斥己经开始了。” 我指着小张透明的指尖，“你之前说，只有把地球文明的基因刻进新生宇宙的物理常数里，人类才能在两个宇宙里都保住存在的痕迹，现在怎么又要阻止我？”
机械生命体的头部转了转，蓝色的电路纹路闪得更快了：“我…… 检测到…… 新生宇宙…… 出现未知波动，绑定…… 可能引发…… 维度撕裂。” 它刚说完，主控室的舷窗突然 “咔嚓” 一声裂了道缝，外面原本漆黑的宇宙突然泛起了紫色的光，像是有无数条光带在外面游动。
“维度撕裂己经开始了。” 我重新坐回主控台前，手指再次落在键盘上，“与其等着被当前宇宙彻底抹掉，不如赌一把。” 这次按下回车键的时候，基因库的屏幕突然亮得刺眼，我赶紧闭上眼，再睁开时，屏幕上的人类 DNA 双螺旋结构正在和新生宇宙的物理常数图谱慢慢重叠，就像两团光在互相缠绕。
可还没等我松口气，主控室突然剧烈摇晃起来，阿凯那边传来一声惊呼：“冷却管爆了！冰晶往基因库这边来了！” 我转头一看，白色的冰晶己经爬满了冷却管，正顺着管线往基因库的接口处蔓延，只要碰到接口，整个绑定程序就会中断。
“小张，拿激光切割器把冷却管切断！” 我喊了一声，自己则抓起旁边的维修工具，往基因库的接口处跑。刚跑到一半，就感觉脚下一滑，飞船又晃了一下，我差点摔在地上，手里的工具包掉在地上，里面的螺丝刀滚了一地。
小张拿着激光切割器跑过来，他的手己经透明到能看到后面的控制台了，切割器的光芒在他手上照出淡淡的影子。“晨曦哥，我好像…… 有点握不住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切割器的光束开始晃悠。
我赶紧扶住他的胳膊，同时把自己的生物感应手环摘下来套在他手腕上：“我的手环能增强生物信号，你再坚持一会儿。” 手环刚戴上，小张的手就明显稳定了些，他深吸一口气，激光切割器的光束准确地落在了冷却管上，白色的冰晶在高温下迅速融化，变成了透明的液体往下滴。
可就在这时，基因库的屏幕突然弹出红色的警告：“常数锚定失败，需要补充量子能量。” 我心里一紧，量子能量只有飞船的核心引擎里才有，要补充的话，必须有人去引擎室手动调取能量，可现在船员己经没几个能正常行动了。
“我去。” 阿凯突然站起来，他的脸色苍白，但眼神很坚定，“我记得引擎室的能量调取流程，之前老周教过我。” 他刚走两步，突然踉跄了一下，我赶紧扶住他，发现他的肩膀也开始变透明了。
“带上这个。” 我把父亲的怀表递给他，“表盖里的代码能稳定量子信号，到了引擎室，把表放在能量控制台的感应区上。” 阿凯接过怀表，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转身往引擎室跑，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阿凯走后，主控室里只剩下我、小张和机械生命体。基因库的屏幕还在闪烁，绑定进度停止了 99%，就差最后一点量子能量了。小张的切割器己经关掉了，他靠在控制台边，呼吸越来越急促，透明的手指开始变得模糊，像是要消散似的。
“晨曦哥，我好像…… 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了。” 小张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看着自己的手，眼里满是恐惧。我赶紧把记忆锚定器又往他手里塞了塞：“你叫张宇，家在火星殖民地的第三区，你还有个妹妹在上学，记得吗？”
小张使劲点头，可眼里的迷茫越来越重，记忆锚定器的光芒开始变弱，里面储存的家庭影像正在慢慢消失。就在这时，引擎室的方向传来一声闷响，主控室的能源表突然跳了一下，基因库的屏幕瞬间亮了起来，绑定进度条一下子冲到了 100%！
“成功了！” 我激动地喊了一声，可还没等喜悦蔓延开来，就感觉自己的右手突然一阵发麻，低头一看，我的右手也开始变透明了，就像小张之前那样。主控室的舷窗裂缝越来越大，外面紫色的光带越来越亮，机械生命体突然开口：“绑定…… 成功，但…… 当前宇宙…… 的排斥…… 加剧，你们…… 的存在…… 正在被…… 剥离。”
我看着屏幕上重叠的基因图谱和物理常数，心里突然明白了 —— 所谓的文明嫁接，并不是让人类在两个宇宙里都能安稳存在，而是用当前宇宙的排斥，换新生宇宙的接纳。我抬起透明的右手，摸了摸主控台上父亲怀表留下的压痕，突然想起他生前常说的话：“星辰不是终点，是回家的路。”
就在这时，引擎室的方向传来了阿凯的声音，他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过来，带着明显的杂音：“晨曦哥，引擎室…… 出现了个奇怪的通道，里面有光……” 我赶紧按下通讯器的按钮：“阿凯，别靠近通道，赶紧回来！”
可通讯器里只剩下杂音，接着就是一阵电流声，然后彻底没了声音。我心里一沉，转头看向机械生命体：“通道是怎么回事？” 机械生命体的电路纹路闪了闪：“那是…… 新生宇宙…… 的入口，绑定…… 成功后…… 自动开启的。”
小张靠在控制台边，己经快睁不开眼睛了，他透明的手紧紧攥着记忆锚定器，里面的影像己经彻底消失了。我走过去扶住他，发现他的身体越来越轻，像是要飘起来似的。“晨曦哥，我好像…… 看到我妹妹了。” 他的声音轻得像耳语，然后头一歪，靠在我的肩膀上，身体开始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彻底消失在空气里，只剩下我手里空荡荡的触感。
主控室里只剩下我和机械生命体了，我的右手己经透明到能看到后面的屏幕，左手也开始出现透明的迹象。舷窗的裂缝越来越大，外面紫色的光带己经能透过裂缝照进主控室，落在屏幕上重叠的图谱上。
机械生命体突然往前走了两步，蓝色的电路纹路变得柔和起来：“李晨曦，你…… 可以通过…… 新生宇宙…… 的入口…… 离开，你的…… 基因…… 己经被…… 新生宇宙…… 接纳。”
“那其他人呢？” 我看着小张消失的地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老周、小林、阿凯，他们还能回来吗？”
机械生命体的头部转了转：“他们…… 的存在…… 己经被…… 当前宇宙…… 剥离，无法…… 进入…… 新生宇宙。” 它刚说完，主控室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基因库的屏幕开始闪烁，上面的图谱慢慢变淡。“当前宇宙…… 的排斥…… 正在加速，入口…… 即将关闭。”
我走到舷窗边，看着外面紫色的光带，心里突然做出了决定。我转身回到主控台前，手指落在键盘上，调出了飞船的自毁程序 —— 既然当前宇宙要排斥人类，那不如用飞船的爆炸，给新生宇宙的入口多争取点时间，说不定还有其他船员能找到这里，通过入口离开。
“你…… 要做什么？” 机械生命体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
“给后面的人，留条路。” 我按下了自毁程序的确认键，屏幕上开始倒计时，红色的数字一秒一秒地减少。我的身体己经透明到快要看不见了，只有右手还能隐约看到轮廓，手里还攥着那个空了的记忆锚定器。
就在倒计时到 “3” 的时候，主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阿凯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他的衣服上沾着紫色的光粉，脸上满是兴奋：“晨曦哥，通道里…… 有好多光，里面好像…… 有地球的影子！”
我看着阿凯，突然笑了 —— 他居然还活着。“阿凯，快，从通道离开，那是新生宇宙的入口。” 我指着引擎室的方向，倒计时己经到了 “1”。
阿凯刚要往引擎室跑，突然停下脚步：“晨曦哥，你跟我一起走！”
“我走不了了。” 我抬起透明的手，“我的存在己经被当前宇宙剥离得差不多了，你快走吧，记得在新生宇宙里，找到人类的位置。”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我按下了引擎室通道的开启按钮，同时把父亲的怀表从阿凯的口袋里摸出来，塞进他手里：“这个表，能帮你在新生宇宙里定位，记得…… 星辰即归途。”
阿凯还想说什么，飞船突然剧烈爆炸起来，我赶紧把他往通道口推了一把，自己则被爆炸的冲击波掀到了主控台边。意识模糊的时候，我好像看到阿凯的身影消失在通道里，手里的怀表闪着淡淡的光。
我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最后彻底融入了主控室的空气里，只剩下屏幕上还在闪烁的基因图谱和物理常数，还有外面紫色的光带，在爆炸的火光里，慢慢变成了温暖的金色 —— 那是新生宇宙的颜色，是人类未来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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