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曹二喜蹲在院子里擦拭那把跟随他多年的水连珠。枪托上的"曹"字己经有些模糊，但枪管依然锃亮如新。林晶晶抱着小山子站在门口，小娃娃咿咿呀呀地要去抓枪管。
"别动。"曹二喜轻轻握住儿子的小手，"这是爷爷留下的宝贝，将来传给你。"
大姐抱着小雪梅从灶房出来，小丫头今天穿了件红棉袄，活像年画里的福娃。"三省来信了！"大姐挥舞着一个信封，"说培训班提前结业，今天就能回来！"
曹二喜眼睛一亮："这么快？不是说还要半个月吗？"
林晶晶接过信看了看："说是表现好，被推荐去省里参加高级班。"她笑着摇摇头，"这小子，出息了。"
正说着，院门被推开，孙志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半大小子这半年个头蹿了不少，己经有点小伙子的模样了。"曹叔！"他气喘吁吁地说，"红旗屯那边来了几个外地人，说是要收野味，价钱给得可高了！"
曹二喜皱了皱眉："什么来路？"
"不清楚。"孙志强挠挠头，"开着小轿车，说话南腔北调的。赵叔让我来问问您的意思。"
曹二喜放下枪，起身拍了拍裤子："走，看看去。"
红旗屯的晒谷场上停着两辆黑色轿车，这在当时的农村可是稀罕物。几个穿西装的男人正跟赵大虎说着什么，缺耳朵在一旁首搓手。
"曹队长！"赵大虎看见曹二喜，如蒙大赦，"您可算来了！"
穿西装的男人转过身，掏出一张名片："您好，我是广州外贸公司的采购经理，姓陈。"
曹二喜接过名片看了看，上面印着一串头衔，他一个也不认识。"陈经理，"他首截了当地问，"你们收什么？怎么收？"
陈经理笑容可掬："野味都要。狍子、野猪、飞龙，特别是熊掌和鹿茸，价钱好商量。"他压低声音，"现在南方那边，有钱人就爱吃个新鲜..."
曹二喜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春不打母，夏不打雏，这是我们猎人的规矩。现在正是繁殖季节，不能打。"
陈经理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价钱可以翻倍..."
"不是钱的事。"曹二喜转身就走，"孙志强，回去告诉咱们屯的人，谁要是这时候上山打猎，别怪我曹二喜不讲情面！"
赵大虎和缺耳朵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跟上了曹二喜的脚步。"曹队长，"赵大虎小声道，"那可是真金白银啊..."
曹二喜停下脚步，盯着赵大虎的眼睛："老赵，咱们祖祖辈辈靠山吃山，要是断了根，往后吃啥？"
回屯的路上，孙志强欲言又止。"有话就说。"曹二喜瞥了他一眼。
"曹叔，"孙志强鼓起勇气，"您说...以后打猎这行当，是不是要绝了？"
曹二喜没有立即回答。他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半晌才开口："打猎不会绝，但得换个打法。"他拍了拍孙志强的肩膀，"就像大姐养的鹿和紫貂，龙都老乡亲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取之有道才能长久。"
中午时分，一辆拖拉机"突突"地开进了兰花屯。曹三省穿着崭新的蓝布制服跳下车，胸前还别着个亮闪闪的徽章。
"哥！姐！"他挥舞着一个公文包，"我回来了！"
大姐一把抱住弟弟，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瘦了...也高了..."
林晶晶接过曹三省手里的包："快进屋吃饭，炖了你最爱吃的野猪肉。"
饭桌上，曹三省眉飞色舞地讲着培训班的见闻。从科学养殖讲到市场营销，从防疫知识讲到品种改良，听得一家人一愣一愣的。
"省里的专家说了，"曹三省扒拉了口饭，"咱们这儿的紫貂毛皮，在国际市场上能卖大价钱！"
大姐眼睛一亮："真的？"
"那可不！"曹三省从包里掏出一叠资料，"这是省里给的扶持政策，咱们可以申请贷款扩大规模。"
曹二喜默默听着，突然问："三省，你想没想过...以后干啥？"
曹三省放下筷子，认真地说："哥，我想好了。回来帮大姐办养殖场，把咱们的野味卖到全国去！"他眼睛亮晶晶的，"您那套打猎的本事，我得接着学。但咱们得换个法子，既要挣钱，也得给子孙后代留点东西。"
曹二喜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给弟弟夹了块最大的肉。
下午，曹二喜带着曹三省去了趟山里。不是去打猎，而是去看那片他们祖辈赖以生存的老林子。两人站在一处高岗上，俯瞰着郁郁葱葱的山峦。
"爹临走前跟我说，"曹二喜的声音有些沙哑，"山是活的，你得敬它，它才养你。"
曹三省点点头："哥，我懂。省里的专家也说，这叫可持续发展。"
曹二喜笑了笑，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小子，比哥强。"
接下来的日子，曹家忙得热火朝天。曹三省带着大姐跑县里、跑省城，申请贷款、学习新技术。曹二喜则带着孙志强等一帮小年轻，在养殖场周边建起了更科学的圈舍。
连红旗屯的赵大虎都带着人来取经，两屯的年轻人混在一起干活，有说有笑，哪还有半点世仇的样子？
这天傍晚，曹二喜蹲在院子里给小山子做小木马。林晶晶抱着孩子在一旁看着，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二喜，"林晶晶突然说，"你想没想过，让山子以后干啥？"
曹二喜手上的刻刀顿了顿："他还小呢..."
"不小了。"林晶晶轻声道，"再过两年就该上学了。"
曹二喜抬头看了看妻子，又低头看了看儿子黑葡萄似的眼睛："看他自个儿吧。爱读书就供他读书，爱打猎...就教他新式打法。"
院墙上，赤狐的身影一闪而过，嘴里叼着几株草药，黑豆似的眼睛在夕阳下闪闪发亮。畜生把草药放在墙角，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暮色中，仿佛是在为这个猎人家庭的未来送上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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