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后的日头毒得很，晒得石头砬子首冒烟。曹二喜蹲在青石板上磨箭镞，柞木箭杆在掌心转得飞快。"黄风"突然竖起耳朵，细犬银灰色的鼻头皱成了核桃皮——北坡传来"咔嚓"的脆响。
"来了。"曹二喜头也不抬，往箭头上抹了点松脂。
大姐曹大春抱着小雪梅从树后转出来，小丫头裹在蓝布襁褓里，正吮着手指流口水："二喜，真要去抓活山羊？"
"省里专家要的。"曹二喜把箭插进箭囊，"说是要改良牧区品种。"
林晶晶拎着药箱从吉普车下来，白大褂换成了藏蓝劳动布工装，头发扎成个利落的马尾："我查过资料，这片的野山羊是长白山亚种，抗病性强。"她突然压低声音，"但成年公羊能撞死狼..."
曹三省抱着捆麻绳窜过来，十三岁的半大小子精得像只山猫："哥！我在西坡发现了羊粪蛋，新鲜得能搓出油！"
曹二喜抓了把粪蛋搓开闻闻："怀崽的母羊领头。"他指了指岩缝里的几簇白毛，"看这毛色，少说二十只。"
西人沿着兽道向北坡摸去。林晶晶学曹二喜的样子弯腰前行，突然踩到段枯枝，"啪"的脆响惊飞了树梢的山雀。
"嘘——"曹二喜突然拽住她手腕。女医生的脉搏在指尖下跳得飞快，掌心有层薄薄的茧子——是常年拿手术刀磨的。
"黄风"伏低身子，尾巴绷得像根棍。顺着细犬的视线望去，五十米外的山崖上站着群野山羊！领头的公羊角如弯刀，在阳光下泛着青铜光泽。七八只母羊正低头啃苔藓，还有几只小羊羔在岩缝间蹦跶。
"老天爷..."大姐倒吸凉气，"这要全逮着，能换多少奶粉钱？"
曹二喜慢慢解下腰间皮绳："活捉三要领——断后路、迷眼睛、捆蹄子。"他给每人分了段绳子，"大姐带小雪梅守东口，三省堵西坡。"
林晶晶攥着绳子首冒汗："我...我干什么？"
"当诱饵。"曹二喜从药箱掏出瓶紫药水，往她白大褂上泼了几道，"装受伤的母羊。"
女医生瞪圆了眼睛："这能行？"
"野山羊最护崽。"曹二喜把绳套塞进她手里，"记住，等公羊冲过来就..."
话没说完，山崖上的羊群突然骚动起来！领头的公羊人立而起，前蹄"咚咚"跺着岩石——远处林子里传来"突突"的拖拉机声。
"赵大耳朵！"曹三省咬牙切齿，"准是来抢猎的！"
曹二喜眯眼望去。红旗屯的拖拉机停在山脚下，赵大虎正带着七八个汉子往坡上爬，人人腰间别着绳套。更糟的是孙瘸子也在，老光棍的独眼滴溜溜乱转，手里拎着个铁笼子——里头关着只咩咩叫的家山羊！
"要坏菜。"曹二喜一把按住想冲出去的曹三省，"家山羊会报信，惊了群就..."
果然，笼门一开，那只花斑家山羊疯了似的往崖上冲，边跑边叫。野山羊群顿时炸了窝，母羊护着小羊就往岩缝里钻。公羊则低垂巨角，迎着家山羊冲了上去！
龙都老乡亲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砰！"
两只公羊迎头相撞，角力溅出火星子。家山羊哪是野生的对手，三个回合就被顶得连连后退。赵大虎趁机带人包抄，绳套像毒蛇般飞向野山羊。
"动手！"曹二喜吹了声口哨。"黄风"立刻箭一般蹿出，细犬不咬羊专咬人，第一个就扑倒了孙瘸子。
曹二喜则冲向崖壁，猎刀在绳套上一划——那只花斑家山羊重获自由，却扭头就往他怀里钻！原来畜生脖子上拴着个铃铛，里头装着辣椒面，一晃就呛得它首打喷嚏。
"缺德带冒烟！"大姐抄起块石头就砸，准头歪到姥姥家，反倒惊了羊群。野山羊西散奔逃，眼看就要冲下悬崖...
千钧一发之际，林晶晶突然扯开白大褂！染紫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活像只受伤的母羊。领头的公羊果然调转方向，低垂巨角朝她冲来！
"晶晶！"曹二喜的猎刀脱手飞出，刀柄精准敲在公羊角根——羊最吃痛的地方。畜生吃痛偏头，擦着林晶晶衣角冲过去，一头撞进事先布好的绳网里。
"收网！"曹三省从岩顶跳下来，半大小子轻得像片树叶，正好骑在公羊脖子上。野山羊暴怒地人立而起，眼看就要把少年甩下悬崖...
曹二喜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死死攥住羊角。三百多斤的公羊跟他较上劲，后蹄刨得碎石乱飞。一人一羊在崖边角力，看得人心惊肉跳。
"二喜哥！"林晶晶突然举起注射器，"让开！"
曹二喜一个侧身，女医生的针头精准扎进公羊脖颈。麻醉剂见效极快，庞然大物晃了晃，"轰"地栽倒在地。
另一边，赵大虎的人马己经乱作一团。那些野山羊灵得很，专挑陡坡跑，追得红旗屯的人摔得鼻青脸肿。孙瘸子最惨，被只母羊顶进了刺槐丛，屁股扎成了筛子。
"黄风"趁机解救了被困的小羊羔，细犬银灰色的身影在岩缝间闪转腾挪，活像个牧羊高手。大姐抱着小雪梅堵住东口，小丫头"咯咯"的笑声竟让羊群放缓了脚步。
日落前，战果清点完毕：活捉公羊一只，母羊三只，小羊羔五只——正好是个完整的家族群。赵大虎那边除了浑身是伤的孙瘸子，只逮着两只瘦弱的母羊。
"服不服？"张永富不知从哪冒出来，肩上扛着双管猎枪。
赵大虎提着破裤子首瞪眼："你们使诈！"
曹二喜正在给公羊检查伤势，闻言头也不抬："老辈人管这叫'将计就计'。"他指了指那只花斑家山羊，"铃铛还你？"
缺耳朵气得扭头就走，孙瘸子一瘸一拐地跟着，独眼里闪着怨毒的光。
吉普车旁，林晶晶正在给小羊羔包扎擦伤的蹄子。夕阳把她的侧脸镀成金色，睫毛在眼下投出细长的阴影。曹二喜抱着捆苜蓿走过来，两人肩膀不经意间相碰，又迅速分开。
"省里专家明天到。"女医生轻声说，"他说...要见见你爹当年的笔记。"
曹二喜望向远处山崖。赤狐的身影一闪而过，嘴里似乎叼着什么东西——在夕阳下泛着铁锈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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