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底的晨露打湿了鹿皮靴。曹二喜蹲在老松树下系绑腿,"索拨棍"横在膝头。"黄风"突然竖起耳朵,细犬银灰色的鼻头抽动着——南坡传来"咔嚓"的树枝断裂声。
"来了?"曹二喜头也不抬,往棍头系了根红绳。
林晶晶拎着药箱从晨雾里钻出来,白大褂下摆沾满苍耳子:"我跟你去。"她晃了晃手里的鹿骨签子,"认得五形六体。"
曹二喜的嘴角抽了抽。放山人最忌讳女人跟脚,但眼前这位女医生显然不懂规矩——或者说根本不在乎。
"青榔头市刚开始..."他刚开口,院门"咣"地被撞开。曹三省风风火火冲进来,半大小子背着个自制的"参兜子",活像只准备过冬的松鼠。
"哥!我都准备好了!"十三岁的少年拍着胸脯,"去年跟孙爷爷学的'抬参诀',保准不伤须子!"
大姐抱着小雪梅从屋里追出来:"小祖宗!你才多大就敢进老林子?"小丫头在襁褓里"咿咿呀呀"地挥着手,虎头帽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曹二喜把"索拨棍"往地上一杵:"都留下。"他指了指晾绳上的紫貂皮,"今天要鞣最后两张皮子。"
大姐突然拽住他袖子:"二喜..."女人眼圈泛红,"盖房子的钱..."
"我心里有数。"曹二喜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头是六个夹着腌野菜的贴饼子,"最迟三天回来。"
日头爬到树梢时,曹二喜己经翻过了三道山梁。"黄风"在前头开路,细犬的尾巴像指南针似的左右摆动。放山人有规矩:见着"兆头"不能喊,得用索拨棍点地三下。
"啪、啪、啪。"棍头第三次叩响时,曹二喜蹲了下来。眼前的草丛里藏着簇"三花子"——三年生的野山参,还不够一烟锅抽的。
"留种。"他系了根红绳在参茎上,这是老辈人的规矩。刚要起身,"黄风"突然狂吠起来——二十米外的岩缝里闪过道火红的身影!
赤狐嘴里叼着个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曹二喜刚靠近,畜生就窜没了影,只留下个锈迹斑斑的子弹壳——底部的"68"编号清晰可见。
"爹的子弹..."曹二喜的指腹抚过弹壳上的刻痕。这是爹进山必带的"平安弹",专门在迷路时鸣枪求援用的。难道赤狐在指路?
顺着狐狸消失的方向,他摸到片背阴的椴树林。这里的腐殖土又黑又松,正是人参最爱的地界。索拨棍刚拨开第三丛草,眼前突然一亮——
五品叶!足足六株野山参排成北斗状,中间的"灯台子"少说也有七两重!曹二喜的手微微发抖,这样的"堆儿货"十年难遇。
"索宝棍"刚插进土里,远处突然传来"砰"的枪响!惊起的鸟雀黑压压遮了半边天。"黄风"的背毛瞬间炸开,细犬的咆哮惊得参叶首颤。
日头偏西时,曹二喜摸到了枪响处。眼前的场景让他瞳孔骤缩:赵大虎带着红旗屯的人正在围猎马鹿群,偷猎者的胶鞋印踩得到处都是。
"曹二喜!"缺耳朵提着猎枪迎上来,"咋的,这山是你家的?"
曹二喜的索拨棍横在胸前:"青榔头市不开枪,老辈人的规矩。"
"规矩?"孙瘸子侄子阴阳怪气地笑,"听说你要盖新房?"他踢了踢地上的马鹿尸体,"一张鹿皮能换半方红松呢!"
"黄风"突然对着西边狂吠。顺着细犬的视线看去,三个穿胶鞋的生面孔正往椴树林摸——是刀疤脸的余党!
曹二喜的猎刀"夺"地钉在赵大虎脚前:"带你的人滚。"他指了指西边,"再往前一步,明年今天就是你忌日。"
缺耳朵刚要骂娘,孙瘸子侄子突然惨叫起来——他踩中了曹三省布的"地雷",铁皮罐里的辣椒面喷了满脸。趁乱,曹二喜吹了声口哨,"黄风"箭一般冲向椴树林。
暮色降临时,曹二喜终于甩掉尾巴回到了参坑。六株山参完好无损,赤狐正蹲在"灯台子"旁边舔爪子。见人来,畜生叼起个东西往他脚前一放——是颗锈迹斑斑的猎刀扣!
"爹的刀扣..."曹二喜蹲下身,发现扣子是从岩缝里刨出来的。拨开杂草,岩壁上赫然刻着几个字:曹满仓参坑,1974年秋。
月光洗过参叶,泛起银蓝色的光。曹二喜系好最后根红绳时,赤狐己经不见了。远处传来狼嚎,惊飞了宿鸟,也惊醒了沉思的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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