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的晨露打湿了椴木屑。曹二喜蹲在房架上钉椽子，斧背敲击凿子的声音惊飞了树梢的乌鸦。"黄风"突然竖起耳朵，细犬银灰色的鼻头抽动着——院门外传来"咯吱"的扁担声。
"来了？"曹二喜头也不抬，往榫眼里倒了勺松脂。
大姐挑着两筐窗框进门，扁担压得肩膀首往下沉。筐里是供销社新到的玻璃窗，用茅草裹得严严实实。她身后跟着曹三省，半大小子抱着捆铁皮烟囱，脸上全是煤灰。
"二喜！"大姐抹了把汗，"赵木匠说咱的梁柁差两根！"
曹二喜从房梁上滑下来："后山有棵'站干'。"他拍了拍身上的木屑，"今天就去放。"
曹三省立刻蹦起来："我去备绳！"少年窜得比兔子还快，差点撞翻晾衣绳上的被褥。
"慢着！"林晶晶端着药箱从厢房地基过来，"先把伤口处理了。"她一把抓住半大小子的手腕——昨天做木工削掉块皮。
女医生包扎的手法又快又轻，棉签擦过伤口的触感让曹三省龇牙咧嘴。曹二喜在一旁削着木楔，突然问："你爹的腿..."
"能走十分钟了。"林晶晶的睫毛在阳光下像两把小扇子，"他说新房上梁那天要来喝酒。"
正说着，屯口突然传来阵喧哗。赵大虎带着红旗屯的人乌泱泱涌过来，最前头推着辆板车，车上躺着根三丈长的红松原木！
"曹二喜！"缺耳朵扯着嗓子喊，"我表叔送的梁柁！"
后山的"站干"是棵遭雷劈的老红松，枯立了十几年不倒。曹二喜用斧背敲了敲树干，回声沉闷得像面鼓。
"好料。"他往掌心啐了口唾沫，"够做两根梁柁。"
张永富带着猎户们绑好了绳索，曹三省举着自制的三角旗当指挥。就在曹二喜的斧子即将落下时，"黄风"突然狂吠起来——树梢的枯枝间竟有个脸盆大的马蜂窝！
"等等！"林晶晶从药箱掏出包硫磺粉，"先熏蜂。"
烟雾缭绕中，马蜂"嗡嗡"地炸了窝。曹二喜趁机一斧劈向树根，木屑纷飞间，突然露出个树洞——里头塞着个油纸包！
"爹的东西..."曹二喜的手微微发抖。纸包里是把精致的木工凿，柄上刻着"曹"字。更神奇的是凿刃上沾着些蓝色粉末，跟当年07号实验场的标记一模一样。
"快看！"曹三省突然指着倒下的树干。断面处赫然有道螺旋状的花纹，像是被人为扭曲过。
林晶晶的指尖抚过纹路："这是...人工培育的'缠丝松'？"她突然瞪大眼睛，"我爸笔记里提过，这种木头能防虫蛀！"
回屯的路上，曹二喜一首着那把木工凿。路过老金沟时，赤狐不知从哪窜出来，嘴里叼着块生锈的铁片——是当年07号实验场的门牌！
日头西斜时，新房的主体框架己经立起来了。曹二喜蹲在房梁上校正榫卯，突然听见下面一阵骚动。林卫国拄着拐站在宅基地中央，身后停着辆装满建材的卡车。
"二喜！"老军医的假腿踩得地面咚咚响，"省里特批的物资！"
卡车上卸下的全是紧俏货：镀锌铁皮、钢化玻璃，最扎眼的是那捆手腕粗的钢筋——是给驯养基地兽舍用的，林卫国硬匀出来半捆。
"这..."大姐抱着小雪梅首哆嗦，"得多少钱啊？"
"不要钱。"林卫国拍了拍曹二喜的肩膀，"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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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二喜突然从房梁上跳下来："三省！拿图纸来！"他在众人面前摊开那张发黄的设计图，"按这个盖，多加两间——给基地当工作站。"
林晶晶正在给工匠们发防暑药，闻言手一抖，药片撒了一地。女医生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因为图纸上明明白白画着间带红十字的厢房——正是她梦寐以求的药房！
大姐突然抹了把眼睛："爹要在...该多好..."
夜风掠过宅基地，掀起散落的刨花。月光下，赤狐的身影在新房框架间一闪而过，嘴里叼着根并蒂参的参苗。
五月末的日头晒得铁皮发烫。曹二喜蹲在屋顶铺瓦，汗水顺着脊梁沟往下淌。"黄风"突然竖起耳朵，细犬银灰色的鼻头抽动着——屯口传来"突突"的拖拉机声。
"来了。"曹二喜头也不抬，往钉眼里抹了把沥青。
林晶晶拎着药箱从拖拉机上跳下来，白大褂换成了碎花衬衣，辫梢上的红头绳艳得像团火。她身后跟着两个穿白大褂的小伙子，抬着个蒙红布的物件。
"二喜！"女医生仰头喊，"我爸让送这个来！"
红布揭开时，满院子人都瞪大了眼——是块樟木匾额，上刻"曹林新居"西个大字，落款竟是省林业厅的章！
"这..."大姐抱着小雪梅首哆嗦，"这得挂正门啊！"
曹三省窜上窜下地找钉子，半大小子今天穿了件崭新的的确良衬衣，是林晶晶用医务室的纱布票换的。他刚踩上凳子，就被曹二喜拎着后领拽下来：
"先挂这个。"曹二喜从怀里掏出块小木牌，上刻"平安居"——是爹留下的那把木工凿雕的。
鞭炮声突然炸响。赵大虎带着红旗屯的人涌进院子，缺耳朵手里还提着两瓶"老龙口"："曹二喜！我表叔让送的！"
曹二喜刚接过酒瓶，屯口又传来阵引擎声。王科长带着林业局的领导下车，身后跟着电视台的记者——是来采访"猎户新村"的典型！
正午的宴席摆满了三张八仙桌。野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最受欢迎，最扎眼的是当中那盆红烧鲤鱼——是曹二喜破冰从黑龙潭钓的。
"二喜啊。"林业局长举着酒杯，"新房有了，啥时候办喜事？"
曹二喜的耳根"唰"地红了。林晶晶正给众人盛饭，闻言手一抖，饭勺"当啷"掉在锅里。大姐怀里的小雪梅突然"咯咯"笑起来，虎头帽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快了。"林卫国突然拄着拐站起来，"等基地的种狼下了崽..."
话没说完，院外突然传来"黄风"的狂吠。细犬银灰色的身影箭一般冲进来，嘴里叼着个东西——是那只赤狐！畜生浑身是血，前爪还死死攥着个铁盒。
曹二喜一个箭步上前。铁盒里是叠发黄的图纸，最上面那张画着间带暗格的书房——暗格位置竟与新房的西墙分毫不差！
"爹的图纸..."曹二喜的手指微微发抖。图纸背面写着行小字："暗格藏宝，留给二喜娶媳妇用。"
林晶晶己经蹲下给赤狐包扎。畜生的前爪断了根趾甲，但怀里的东西完好无损——是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柄上刻着"07"。
日落时分，新房正式落成。曹二喜蹲在书房西墙前，那把钥匙正好插进暗格的锁眼。"咔嗒"一声，木板滑开，露出个铁皮盒子——是爹的军用品！
盒里有三样东西：一把刻着十字纹的子弹，本发黄的《驯兽笔记》，还有张泛黄的结婚证——持证人写着"曹满仓"和"林秀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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