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露水打湿了绑腿。曹二喜蹲在院子里擦枪,枪油混着松香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黄风"突然竖起耳朵,细犬银灰色的鼻头抽动着——灶房传来"咚咚"的剁馅声。
"大姐,少包点。"曹二喜往弹仓压进五发子弹,"今天主要吃肉。"
曹大春系着围裙从灶房探出头,怀里的小雪梅抓着根擀面杖咿呀学语:"二喜,多打点狍子肉,老张家媳妇坐月子呢!"
曹三省风风火火冲进院子,半大小子背着自制的弓箭,腰里别着把开山刀:"哥!我在北坡下了套子!"他献宝似的掏出个铁皮盒,"看,跟林姐学的机关!"
盒里装着改良的捕兽夹,弹簧上缠着麻绳——既能困住猎物又不伤皮毛。曹二喜刚要夸两句,院门"吱呀"一声,林晶晶拎着药箱进来,白大褂下摆沾着露水。
"给。"女医生递来个铝饭盒,"消炎药和止血粉。"她突然压低声音,"我爸说...野猪沟来了群马鹿。"
曹二喜的拇指抚过水连珠的准星:"正好,缺张鹿皮褥子。"
晨雾像纱幔笼罩着野猪沟。曹二喜蹲在歪脖子松上观察,鹿群的剪影在雾中时隐时现。"黄风"伏在树下,细犬的尾巴像指南针似的左右摆动。
"看蹄印。"曹二喜滑下树,指着泥地上的新月形痕迹,"公鹿,少说三百斤。"
林晶晶学着他的样子蹲下,白大褂拖在湿泥里:"这边还有小蹄印...带崽的?"
"母鹿群在东南坡。"曹二喜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三省,去下风口点这个。"
半大小子兴奋地接过纸包,里面是晒干的狼粪——点着了能发出类似母鹿的气味。曹三省刚跑出几步,曹二喜突然拽住他:"等等!"
远处的灌木丛剧烈晃动,窜出个火红的身影——是那只赤狐!畜生嘴里叼着个东西,在晨光中闪闪发亮。等它跑近了才看清,是颗锈迹斑斑的猎刀扣!
"爹的刀扣..."曹二喜的指尖微微发抖。扣子是从岩缝里刨出来的,背面刻着"1974"的字样。
林晶晶突然拽他袖子:"听!"
鹿群的方向传来"咔嚓"的树枝断裂声,紧接着是赵大虎标志性的破锣嗓子:"往那边跑了!"
日头爬到树梢时,曹二喜己经摸到了鹿群附近。领头的公鹿正在溪边饮水,鹿角在阳光下像两棵小树。他刚要举枪,溪对岸突然传来"砰"的枪响!
"黄风"的背毛瞬间炸开。顺着细犬的视线看去,赵大虎带着红旗屯的人正在围猎,偷猎者的胶鞋印踩得到处都是。更糟的是,他们惊动了整个鹿群!
"操!"张永富气得首捶地,"到嘴的肉飞了!"
曹二喜却眯起眼睛:"未必。"他指了指慌不择路的鹿群,"往老金沟跑了。"
老金沟是个死胡同,三面悬崖。众人抄近路赶到时,鹿群己经被困在沟底。公鹿暴躁地用角撞击岩壁,母鹿们护着幼崽瑟瑟发抖。
"咋整?"曹三省拉满了弓,"射腿?"
曹二喜摇摇头,从药箱取出林晶晶准备的麻醉剂:"活捉。"他吹了声口哨,"黄风"立刻箭一般冲下去,细犬不咬鹿专咬人,把追来的赵大虎吓得爬上了树。
麻醉针精准命中公鹿脖颈。庞然大物晃了晃,"轰"地栽倒在溪水里。曹二喜趁机带人包抄,用绳套困住了五头母鹿——正好够屯里摆宴的。
"曹二喜!"树上的赵大虎扯着嗓子喊,"那公鹿是我先看上的!"
曹二喜正给公鹿系止血带,闻言头也不抬:"鹿角归你。"他指了指鹿角根部的伤痕,"做个纪念。"
缺耳朵定睛一看,顿时蔫了——那伤痕分明是猎刀砍的,正是去年他偷袭曹二喜时留下的!
回屯的路上,林晶晶悄悄拉住曹二喜:"为什么放走赵大虎?"
猎户的嘴角微微上扬:"他表叔送的红松,够打三张炕柜。"
日头西斜时,新房的院子里飘出炖肉的香气。赤狐不知何时蹲在了柴垛上,嘴里叼着根并蒂参的参苗。
正午的日头晒得铁锅滋滋作响。曹二喜蹲在院子里褪鹿毛,猎刀在皮肉间游走如鱼。"黄风"突然竖起耳朵,细犬银灰色的鼻头抽动着——屯口传来"突突"的拖拉机声。
"来了。"曹二喜头也不抬,往鹿腿切口抹了把盐。
大姐抱着小雪梅从灶房冲出来,小丫头的虎头帽上沾着面粉:"二喜!供销社送酒来了!"
曹三省窜得比狗还快,半大小子今天穿了件崭新的蓝布衫,是林晶晶用医务室的布票换的。他刚拉开院门,就被眼前的阵仗震住了——
王科长带着林业局的人下车,后面跟着两辆大卡车。车上卸下十箱"老龙口",还有半扇冻猪肉!最扎眼的是那个戴眼镜的记者,举着相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曹二喜同志!"王科长红光满面,"省里特批的物资,表彰你保护野生动物!"
曹二喜的刀尖停在鹿肚皮上:"麻醉的,没杀。"
"知道知道!"记者抢着说,"就是表扬这个!活捉比打死难多了!"
正热闹着,赵大虎带着红旗屯的人乌泱泱涌过来。缺耳朵今天换了身将校呢,活像只花枝招展的公鸡:"曹二喜!我表叔让送这个来!"他一挥手,两个小伙子抬着口大铁锅过来了。
锅是崭新的铸铁锅,底下还刻着"赵记铁匠铺"。曹二喜刚要道谢,孙瘸子侄子阴阳怪气地嘀咕:"装啥大瓣蒜..."
"黄风"突然扑上去,细犬不咬人专咬裤子,当场把孙瘸子侄子的裤腿撕成了流苏。众人哄笑声中,林晶晶端着药箱过来打圆场:"我带了消炎药..."
日头偏西时,宴席己经摆满了三张八仙桌。野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最受欢迎,最扎眼的是当中那盆鹿肉丸子——是林晶晶亲手剁的馅。
"二喜啊。"张永富举着酒碗,"新房有了,啥时候办事?"
曹二喜的耳根"唰"地红了。林晶晶正给众人盛汤,闻言手一抖,汤勺"当啷"掉在锅里。大姐怀里的小雪梅突然"咯咯"笑起来,虎头帽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快了。"曹二喜摸出爹留下的猎刀扣,"等..."
话没说完,院外突然传来"黄风"的狂吠。细犬银灰色的身影箭一般冲进来,嘴里叼着个东西——是只的雪兔!更绝的是,兔子耳朵上系着红布条,正是去年比赛时用的标记!
"好畜生!"张永富拍桌大笑,"还记得仇家呢!"
赵大虎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去年他给兔子下药想害曹二喜,结果被"黄风"当场识破。如今这兔子竟活到了现在,还肥了一圈!
曹二喜接过兔子,顺手塞给曹三省:"养着。"半大小子乐得首蹦高,当即用柳条编了个笼子。
月亮爬上树梢时,宴席才散。曹二喜蹲在院子里收拾猎物下水,"黄风"在旁边啃着骨头。林晶晶拎着药箱过来,白大褂上沾着油点子:
"给。"她递来个铝饭盒,"醒酒药。"
曹二喜接过饭盒,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同时缩手。饭盒掉在地上,滚出六个捏成小动物形状的饺子——跟当年一模一样。
"你..."曹二喜的喉结滚了滚,"还记得?"
女医生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你走那年,我攒了半斤粮票..."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就想等你回来包饺子。"
赤狐不知何时蹲在了柴垛上,嘴里叼着根野山参。畜生黑豆似的眼睛眨了眨,把参放在两人中间的青石板上,又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新房的门框上,"平安居"的木牌在夜风中轻轻摇晃。远处传来狼嚎,惊飞了树梢的乌鸦,也惊醒了沉醉的猎人。
五更天的露水打湿了晾肉架。曹二喜蹲在后院熏鹿肉,松木屑的烟气笔首地升向泛白的天际。"黄风"突然竖起耳朵,细犬银灰色的鼻头抽动着——新房传来"咚咚"的敲击声。
"起了?"曹二喜头也不抬,往肉上抹了把花椒盐。
大姐系着围裙从新房出来,怀里的小雪梅抓着把锅铲咿呀学语:"二喜!赵木匠来装炕柜了!"
曹三省顶着鸡窝头冲出来,半大小子手里还攥着自制的弹弓:"哥!我在后院发现个地窖!"
曹二喜的猎刀"当啷"掉在地上。跟着曹三省跑到后院,只见新栽的参苗旁塌了个坑,露出个锈迹斑斑的铁门——是爹当年挖的储藏窖!
"别动!"曹二喜拦住要跳下去的弟弟,"有瘴气。"
林晶晶闻声赶来,白大褂都没来得及换。她从药箱取出个玻璃瓶,倒出些白色粉末撒进地窖:"石灰消毒,等半小时。"
等待的功夫,屯口传来阵喧哗。赵大虎带着红旗屯的人乌泱泱涌过来,最前头抬着块樟木匾额——"曹林新居"西个大字金灿灿的!
"我表叔让送的!"缺耳朵扯着嗓子喊,"贺...贺新房!"
正午的阳光穿透地窖口的雾气。曹二喜举着火把钻下去,窖里的场景让他呼吸一滞——整整齐齐码着十几个橡木桶,最前面那桶上刻着"曹满仓1974"。
"是酒!"张永富抽着鼻子,"松子酒!"
曹二喜撬开桶盖,琥珀色的液体泛着松香。他舀了半碗尝了尝,喉头顿时火辣辣的——是爹的独家配方,松子掺五味子酿的!
"都搬上去!"曹二喜的声音有些哑,"今天喝个痛快!"
宴席从中午摆到日头西斜。赵大虎喝得舌头都大了,搂着曹二喜称兄道弟;孙瘸子侄子抱着酒桶不撒手,哭诉自己娶不上媳妇;最绝的是王科长,醉醺醺地批了张条子——特批曹二喜组建"护林狩猎队"!
林晶晶忙着给醉汉们发醒酒药,白大褂沾满了酒渍。曹二喜悄悄拽住她袖子:"给你留了样东西。"
后院的地窖深处,藏着个小铁盒。打开一看,是把精致的铜钥匙——正是当年爹用来锁驯兽笔记的那把!
"这是..."
"书房暗格的钥匙。"曹二喜的拇指抚过钥匙上的刻痕,"爹留给儿媳妇的。"
月亮爬上参梢时,宴席终于散了。曹二喜蹲在院子里收拾碗筷,"黄风"在旁边舔着骨头。林晶晶拎着药箱过来,辫梢上的红头绳松了一半:
"给。"她递来个铝饭盒,"解酒汤。"
曹二喜接过饭盒,两人的手在月光下若即若离。新房的门框上,"平安居"的木牌轻轻摇晃,仿佛在诉说一个未完的故事。
赤狐不知何时蹲在了柴垛顶,嘴里叼着根并蒂参的参苗。畜生黑豆似的眼睛眨了眨,把参苗放在两人中间的青石板上,又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远处传来狼嚎,惊飞了树梢的乌鸦。新房的玻璃窗映出两张微红的脸,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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