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前，盯着里面那个沉默的男人。他己经一整晚没说话了，连最基本的生理反应都控制得近乎偏执。林晓棠刚才给我发来一条消息：他的纹身照片己经处理完毕，等我过去确认。
“走吧。”我对周小满说。
我们穿过走廊，推开审讯室的门。那人依旧坐在那里，双手放在桌上，头微微低着。他的左肩在外——之前为了检查伤痕，法医剪开了他上衣的袖子。
那是一块清晰可见的纹身，三只蛇首交叠在一起，每只蛇眼的位置都有一个数字：07、19、23。
“这是什么？”周小满低声问。
我没回答，只是走近了些，仔细看着那图案。蛇首线条流畅，但细节极其复杂，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而不是普通的帮派标志。
“林晓棠呢？”我问门口守着的警员。
“在隔壁准备室。”
我点点头，转身出去。
林晓棠正坐在桌边，面前摆着几张放大后的照片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把一张打印纸推到我面前。
“这是高清扫描后的图像。”她说，“我己经用光谱仪做了分析，颜料成分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没有特殊添加剂。”
我拿起照片，仔细看那些数字：“这三个数字有没有意义？”
“目前还不清楚。”她摇头，“但我查过资料，这个纹身不是现代流行的样式，更像是东南亚某些传统组织使用的标记。”
“组织？”我皱眉。
“对。”她指着照片上的蛇首，“这种三首蛇的图腾，在缅甸、老挝一带的部分地下势力中，代表‘背叛者的审判’。”
我沉默了几秒，然后问：“谁会做这种纹身？”
“不是装饰性的，也不是身份象征。”林晓棠语气很肯定，“它更像是一种刑罚标记，或者……一种身份诅咒。”
我看着那张照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不像是普通黑帮的手段，更像是某种古老而隐秘的惩罚机制。
“你联系过专家了吗？”我问。
“联系了。”她打开电脑，“我的导师帮我找了几个研究东南亚文化的人类学家，其中一个回了邮件。”
我凑近屏幕，看到一段文字：
“三首蛇图腾源自掸邦旧时部落联盟时期的惩戒制度。三首分别代表‘见证者’、‘判决者’、‘执行者’。凡被烙此纹者，皆为背信弃义之人，终生不得再入盟约。此纹非饰，乃刑。”
我看完后，手指不自觉地轻叩桌面。
“你觉得这人……”林晓棠欲言又止。
“他不是普通的线人。”我缓缓开口，“也不是青蚨会的人。”
她点头，“从风格上看，完全不同。”
“我要你继续查他的DNA。”我说，“还有，把他的血液样本也送去分析，看看有没有长期服用药物的痕迹。”
“明白。”她合上电脑，“还有一件事。”
“你说。”
“他在被捕前，右臂有轻微，我怀疑他最近受过伤，而且是旧伤复发。”
“所以才会去买止痛贴？”我接道。
“对。”她递给我一份报告，“我在他随身物品里找到了一张便利店收据，买的是城南一家连锁药房的特制止痛贴，只有特定几家门店才有售。”
我接过报告，翻了翻，记下地址。
“我去趟档案室。”我说。
周小满己经在门口等着我了。
“沈队，你要去查这个人？”
“先查他的社会关系。”我说，“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手机记录，但我们至少可以查查他常去的地方。”
“可系统还在升级。”他提醒。
“那就手动查。”我走进档案室，拉开第一个柜子，“从最近五年的涉黑案件开始。”
周小满叹了口气，坐下来也开始翻阅材料。
整整三个小时，我们翻遍了几十份卷宗，终于在一份2018年的案卷里发现了线索。那是关于一名嫌疑人——当时在一次跨境走私案中被抓，后来因为证据不足释放了。
“你看这个。”周小满指着一页草图，“这不是一样的纹身吗？”
我接过那页纸，确实，上面画着一个类似的三首蛇图案，旁边还有一行手写的字迹：“代号‘判官’，疑似参与缅北毒贩内部清洗行动。”
“判官？”我念出声。
“这个案子后来不了了之了。”周小满翻到最后一页，“嫌疑人逃脱，至今未归案。”
我盯着那页纸，脑子里飞快运转。
“老刀那边有没有消息？”我问。
“刚收到回复。”周小满拿出手机，“他在地下情报圈发布了悬赏通告，有人认出了这个人。”
“是谁？”
“一个叫‘阿鬼’的人，以前混迹于边境地带，专门替人跑货，后来销声匿迹。”
“现在呢？”
“据说去年在本市出现过，经常出没于城南一处废弃仓库。”
我站起身，“走。”
周小满立刻跟上。
路上，我给林晓棠打了个电话。
“你刚才提到的那个批注——‘此纹非饰，乃刑’，是谁写的？”
“不清楚。”她在那边翻找文件，“笔记不像局里任何人的，可能是当年办案人员留下的。”
“能帮我查一下笔迹吗？”
“可以，不过可能需要点时间。”
“尽快。”
挂断电话后，我望着窗外的天色。阴沉得很，像是要下雨。
“沈队。”周小满忽然开口，“你觉得这个‘判官’到底是什么人？”
我没有马上回答。
“他不是来偷东西的。”我说，“他是来观察我们的。”
“什么意思？”
“他故意留下鞋印，故意出现在监控死角，甚至故意让我们抓到。”我看着前方，“他在试探，也在传递信息。”
“什么信息？”
我摇摇头，“还不知道。”
车子驶进城南那片老旧社区时，天空果然飘起了雨。我们停在一栋破旧的仓库外，西周空无一人。
“进去看看。”我说。
我们下了车，绕到后门。门锁己经锈蚀，轻轻一推就开了。
里面堆满了杂物，角落里还有一些生活用品。显然，这里最近有人来过。
我走到一张破旧的桌子前，发现上面放着一本旧书。封面模糊不清，但翻开第一页，我看到了一行字：
“背叛者终将被三首蛇吞噬。”
我抬起头，看向周小满。
“看来，我们才刚刚开始接近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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